“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瞳孔骤然紧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扼住纪荨咽喉,“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我和殿下之间轮不到你来置喙。荨奴,你最好清楚我能轻而易举地把你打回原形。”
他眼里拉让红血丝,笑得直咳嗽,“我有姓,我叫纪荨。”
“亓官微,你可怜可笑。”
谁可怜?谁可笑?
我强行拉回最后一丝理智没把纪荨掐死,我松开手,看着匍匐在地的纪荨,拂袖道:“让你主子来见我。”
七日后,我见到了礼朝派来的话事人。
这人很特别,是神巫山奉天一脉的大巫。
据史书记载,神巫山与第一代人皇属于同一时代。她们被称为侍奉上天的使女,王朝交替时,天命之子降生于世,神巫山当代大巫会下山追随天命之子。
传说,雍朝开国之君亦曾被大巫追随。
我本不信命,认为命数二字是无能者的借口。但当见到面前这位身高八尺余,头裹襄带,项挂用历代铜钱穿成的项圈,身穿御神服,赤脚的女性时,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天命难违之感。
命数啊,真真弄人。
倘若殿下早生二百年,他一定能成为自己追求的明君圣主,倘若殿下没有生在帝王家,他一定会是肆意玩笑纵马江湖的郎君。
雍朝结局已定,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殿下被雍朝拖致油尽灯枯,我要亲手斩断雍朝命数,就由我亲手斩断殿下痴念。
“先生可听说过神巫山一脉代代传承的秘法——转生之术?”大巫的声音听起来厚重,古拙,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秘密。
我有些不明白大巫的意思,反问道:“什么?”
大巫周围萦绕着一圈乳白色光晕,“我有秘法能将活人灵真抽出,同时保留其记忆,让其重入轮回之道。”
我觉得荒谬,尽管民间将神巫山传得神乎其技,但在我眼里神巫山仅是一群招摇撞骗的神棍。
大巫仿佛看穿了我的所思所想,平稳道:“先生不妨试试。”
如何试?我惊觉自己居然真的在想大巫话里的可信度。
我无比渴望能和殿下去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乱世,没有雍朝,不会让我们如此绝望的新世界。
这些渴望压过了我心头的猜疑,我忍不住想去相信。
我抽出佩剑,眼也不眨挥剑朝自己小臂斩下。
伴随令人牙酸的皮肉切割声和骨头断裂声,一截小臂伴随着血浆掉落在地。
我按着伤口,“大巫既有让人投生的能力,你不妨先替我将断臂复原。”
赌赢了,我和殿下能有新的开始,赌输了,不过一条小臂罢了。
大巫看着掉在地上的断臂,伸手捻了捻脖子上挂的铜钱,下一刻,断臂散发出乳白色的光晕,伤口处的血也已经止住。
我眼前一晕,下一刻,我怔愣愣举起小臂察看,既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时间仿佛倒流。
但我这人生来疑心深重,又辗转不同地方试了数次才暂且相信大巫。
大巫告诉我,神巫山神秘力量的来源正是王朝国运之气,一代王朝末路时国运消散,神巫山只能另寻天命之人建立新王朝,周而复始。
同时,神巫山还有诸多苛刻条例用来限制历代大巫,非乱世不得下山,非人主不得襄助。
我和大巫约定,我帮礼朝从内部瓦解雍朝,雍朝破灭之日,大巫会作法让我和殿下转生。
雍朝我不在乎,爵位我不在乎,亓官一族我亦不在乎,我想要的只有王座上的殿下。
四年后,礼朝重兵威压沛都,我从宫内得到消息,殿下烧了劝降书,领着他麾下近卫打算死战。
开启城门前我有过犹豫,但瞬间的犹豫远远比不上对失去殿下的恐惧,我打开城门,呼啸的洪流蜂拥进沛都。
我想将那团火据为己有,我要将朱红的太阳禁锢。
只要我想的,皆会如愿。
“一个太子的使命是用命去守卫王朝的尊严,守卫王朝的神器。为雍朝战死,在青阳的土地上流干最后一滴血,是太子的使命,是太子的荣耀。”
“而你呢?你让我未曾挥出一剑便被活捉,你让我饱受五年牢狱之苦,成为乞丐野狗都能践踏的亡国之君,你赐我最不堪的死亡。宋贼把雍朝最后的荣耀作贱到泥里,而你,你——亓官微!正是他们的帮凶!”
直到殿下站在我面前,直到听见他陈白,我才第一次意识到——从来都是我想要,我愿意,我不曾问过一句,殿下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