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入骨相思（29）
容安瞳孔微怔，傅平生却又抬起手，修长指尖温柔压着他的后颈。
两人便更近了些。
容安眼眸轻眨，脸色越发通红。
对此，似是有所察觉，傅平生那双隐于黑纱后的眸子轻轻弯了弯。
等行过了所谓好事，村长在旁大声吆喝着。
“新娘已到，恭迎花神！”
话音落，村民们便纷纷匍匐在地。
他们不断比划着繁杂古怪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重新吟唱起了之前的歌谣。
村长转身看向傅平生，态度倒是恭敬。
“烦请使者带新娘过来，见花神。”
隔着黑纱，傅平生微微颔首，看不出神情，他紧握容安的手，跟着老村长走到了前方的断崖边。
陡峭的崖底，是一片漆黑无尽的深渊。
村长上前，站在最边缘，蓦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臂。
瞬间，墨绿泛白的脓液从伤口中涌出，随风落入山崖之下。
像是有什么被突然唤醒，崖底泛起了浅红的淡光。
容安皱着眉，拉着傅平生向后退了退。
而村长似是并未察觉他们一小动作，或者说，已经不在乎了。
他双手朝上，任由脓液顺着手臂滑落，嘴里不断大声喊着古怪难听的咒文，模样癫狂。
一旁的村民们此时也跟着起身，却是直接转过头，脚步匆匆地冲着山下离开。
崖下，开始回应般地响起一阵嘶吼。
傅平生看了看身后离开的人群，轻捏着容安的手，示意他待会儿要跟着自己。
容安会意，轻轻点头。
片刻，村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歪过头，目光呆滞地向前一步，主动跳下山崖，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冲山顶疯狂涌来。
而傅平生也早拉着容安的手，转身朝山下跑去，可跑到一半，却又遇到了那些村民。
他们并未真的离开，齐刷刷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二人。
傅平生下意识挡在容安身前，带人换了方向。
“使者背叛，新娘是花神的。”
不同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
容安回头，却见那些村民各个七窍流血，生出了尖锐的獠牙。
他们像野兽一般吼叫着，冲二人追来。
而跟在村民身后的，是无数条来自崖底的深绿花藤。
傅平生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
他一直紧紧拉着容安的手，不断在这地形复杂的山路上变换路线。
迎面的风吹起了他的面纱与身后人的红衫，遮掩不住两人满身的伤痕。
黯淡的月色下，神明的使者正带着新娘奔逃。
他们交织的墨发于身侧蹁飞，像是话本中所说的亡命鸳鸯般痴缠。
只是话本里，这样的两人总是不得善终。
傅平生突然瞳孔微震，他当即转身止步，于身后轻拥住容安，短刀出鞘。
随着刀刃的一阵铮鸣，一束墨绿花藤被格挡开，却又转向穿透了他的左肩。
那里本就是他的伤势所在。
如今，又再次被彻底贯穿。
“尊上！”
容安失声惊喊，他抓住花藤，拔出匕首拼命砍下去，接连几下，藤蔓才被斩断，而山崖下也同时发出狂躁的嘶吼。
一挣脱束缚，容安当即撑起傅平生的身体，冲着另一方向跑去。
被砍掉的藤蔓掉落在地，原本还在追赶二人的村民们也跟着停了脚步。
他们莫名围在那截藤蔓周围，一同跪在地上，垂头叩拜，失声痛哭。
极其古怪。
容安并未因此回头。
无论这帮怪物想做什么，现在都是他带傅平生逃走的机会。
趁着此间隙，容安在小山坡下寻到了一个不算深的山洞。
山洞狭隘，只能勉强容纳一人藏身。
眼下，傅平生伤势过重，几近昏迷，而那些怪物的嘶吼声又再次冲这边奔来。
容安看了看山下的村庄。
之前跟着村长去花神庙的时候，他曾暗记过一些路线，如果巧加利用，兴许有一线生机。
只是，要将傅平生一人留在这里吗？
他双手紧握，不自觉地咬了唇，却也知道眼下不是犹豫的时候。
......
而傅平生从一开始便都攥着容安的手腕，哪怕几近昏迷，他都还担心着对方会和自己分散。
许是失血过多，他的视线与感官都有些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容安的模样。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我先...离开....你在此....”
声音仿佛带着回声，他有些听不清。
紧接着，他的手被对方强行掰开。
掌心蓦然落了空，傅平生下意识望过去，却只看到容安起身离开的背影。
.....那样的毫不犹豫，一如当年。
傅平生一怔，他徒劳地抬起手，指尖轻颤着，一次又一次地伸向那个背影，似乎想将什么再次紧握在手中。
只是，容安如从前一样没有回头，很快便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傅平生张了张嘴，无法发出声音，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幕，都与当年禁林时完全重合。
此时，他大抵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情绪，只是心里空荡的有些难受。
慢慢地，感官开始恢复，他听到了萧瑟的风声，怪物的嘶吼，仿佛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