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替身（8）
山木环绕间，偶听鸟鸣。
许泽阳吊着威亚，熟练地自小水池上方挪到了容安跟前。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面对面站在瀑布旁的断崖边。
而下面就是一汪深潭。
容安垂眸思索剧本，等旁边传来一阵场记板闭合的轻响，便彻底融入了自己的角色中。
他手臂轻抬，腕间熟稔地挽过剑花，锋刃直指对方。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隔着面具，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亏我信任你多年，却没想到你会是如此歹狠毒之人！”
闻言，许泽阳....
不，现在该是墨痕了。
“狠毒？”他缓缓抬起头，琥珀双眸映着粼粼水光，似笑非笑。
“这一路上，护着你们的人是我，帮你们分忧解难的，也是我。”
“可如今，”捂着身上伤口，他轻咳一声，笑意有些凄然，“....你却只觉得我狠毒？”
两人对峙，容安开口说了台词。
“多说无益。”
他手中仍攥着剑柄，可说话时却侧过头，似乎不愿与昔日同伴为敌。
“你现已是强弩之弓，我也不想对你赶尽杀绝。”
“你若能就此收手，我答应既往不咎。”
他抬头，认真地望向对方。
“你是我的剑灵，往后，我会陪你一起赎罪。”
墨痕突然笑了笑，走上前来。
“你真的肯放过我？”
“呵，那他们也会愿意吗？”
说着，他下巴微抬，看向站在瀑布外的几人。
那些都是杨泽的同伴。
闻言，容安顺着剧情点了点头。
“会的，大家都会重新接纳你....”
话未说完，墨痕却已冲着那边走去。
瞬间，如临大敌般，昔日的这些同伴们纷纷朝他亮出了武器。
就连杨泽自己的剑，都下意识朝他逼近了一寸。
墨痕脚步微顿，停在原地，只笑着从崖边摘下一朵小花。
花朵娇嫩，小小的一朵。
“瞧瞧，”看着停在自己胸前的剑刃，墨痕笑了起来，“我只当他们不会信我。”
“原来....你也是不信的。”
容安身子一颤，握着剑柄未动，继续劝道。
“墨痕，不要再这么执迷不悟了。”
“只要你改过，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的。”
对方将花放入怀中，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在你被人欺辱时化灵的，所以，这一生都只愿你能平安顺遂，站在高处不被他人践踏。”
“可如今，”他伸出手，指尖怀念般地轻抚过眼前的剑刃，“你有了这把新灵剑，它光洁秉正，与我不同。”
“我想，你大抵也不再需要墨痕剑了吧。”
说着，他慢慢抬起头，却冷不丁地向前迈了步子。
瞬间，剑刃穿透胸膛，鲜血从他唇角溢出，顺着脖颈蜿蜒而下。
“这辈子，我因你而诞生。”
“如今死在你手上，也算是宿命圆满。”
容安瞳孔微震，他下意识上前想要拉住对方，可墨痕却已笑着将剑拔出，避开了他的手。
“我不后悔成为你的剑灵。”
“可是，若有来世....”
他退到崖边，身子向后微倾，最后，决然地宛若一片染着鲜血的残叶，坠入了下面的深潭。
“....我不想再遇到你了。”
至此，两人的对手戏结束。
按照剧本，容安本该转身离开，可此时却也跟着一起冲到深潭旁。
他擅自改戏，导演在旁边却冲着众人压了压手掌，没有阻止。
容安站在潭边望了片刻，最后，手中剑刃落地，一步一步深入潭池，将那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拥入怀中。
哪怕这个人做错许多事，但在男主心中，他终归是陪了自己多年的剑灵。
亦师亦友，亲密无间。
而许泽阳也轻闭眼眸，顺势倚入他怀中。
两人在冰冷的潭水中相拥，朦胧中，他似乎听到容安很小声地说了句。
“....我不同意。”
紧接着。
“卡！”
导演站起身，笑着拍了拍手，似乎对这一场次的戏很满意。
场务纷纷上前，递水递毛巾，不断说着辛苦了之类的场面话。
两人从水潭里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工作人员和助理们便急忙招呼着他们去换衣服。
只是，今天剧组赶进度，人手不够。
所以，把两人带到换衣室，准备好干毛巾和衣服后，其余人便先离开了。
许泽阳拿着干毛巾，见容安垂着头，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旁边。
“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闻言，容安头垂的更低。
许泽阳走过来，俯身取下他的面具，却见容安眼眶微红，眼里有水光。
他一怔。
“这是怎么了？”
容安抬起头，伸手帮他蹭去了嘴角的道具血浆，咬着唇，什么都没说。
许泽阳也不恼，耐心地帮他擦着眼泪。
“好啦，乖，别哭了。”
“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容安攥住他的手指，开口嗫嚅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