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舍不得虞渐清给的钱，才会这么奇怪吧。程迟没再听下去，他转而坐到了诊室外的候病区，看着自己脚上踩着的酒店拖鞋和另一只脚包着的纱布出神。
走廊尽头，来了个清瘦的女人，烫了卷发，头发是金黄的，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脂粉，唇擦得红，一张嘴都是黄牙，她老得也只有一双眼睛看起来还有点风韵，可眼影的夸张又把它全破坏了，劣质的香水，叫人一眼看穿了职业。
程迟当时就脸色煞白，他死也不会忘记这个女人，他身上流着她一半的血，她为了还三万块赌债，卖给别人当娈童。?
回家
程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女人，他低下头，避开女人的视线，希望这一次遇见能平淡结束。
可天并不遂他的愿，他从小到大都倒霉，每一次他害怕的事情，都会一桩桩一件件在他身上应验。
女人的水瓶掉在了他脚下，他浑身的汗毛倒竖。耳朵边是呜呜的风声和长途汽车的轰鸣声，他动不了了！
他好像跑，可僵直的身体一下都动不了，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站起来，立刻跑走，但是他动不了！
巨大的绝望笼罩在身边，快要把他淹没，他只求女人赶快捡起瓶子走！
程迟迫切希望虞渐清快点出来！
可他就是这么衰的一个人，想要的从来得不到，想躲的躲都躲不开，想忘的一个忘不掉。
“先生，先生，你的脚抬一下的呀。我的瓶子，”女人跪蹲在地，见程迟一动不动也有些脾气了，刚要开口骂人，看到程迟的脸时，女人也怔住了。
四目相对，程迟只觉得完了，他完了！他强迫自己拔腿就跑，脚心疼得他几乎全身软下，快要痛摔在地，但是他不能摔倒，他要离开这里，他又站起来拖着脚快走。
“小迟，对不起！”女人拿了瓶子，冲着程迟的背影喊了一声，“对不起！”
程迟停住了脚步，他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他早就以为自己铁石心肠不会再落泪了，原来还是高看了自己，他真的没出息。
她一句道歉，就好像消解了程迟心中多年的怨恨，程迟觉得不甘。
“你认错人了！”他耸动的肩膀提示他在哭，他逃避的动作早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言语否定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句道歉隔了十年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程迟拖着痛脚，不停走，医院诊室叫女人就诊，她没再跟过来，程迟赶紧加快了脚步，到了大门口。
他坐在石头上，狠狠地呕吐起来，遇到黄芩，她提醒他他是从腐烂的生活里爬出来的人，他身上带着那种污臭，这辈子都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