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算是出城较早的一批,这样歇下来,也有许多人赶上来。
他们瞧见,有些恨铁不成钢。
「蛮军要来了!你们不是游山玩水!你们是要逃命的!竟还敢歇息!」
我捂着肚子,勉强地发力道:「我孩子从未如此颠簸,有些吃不消。」
说到这儿,我便是又自责又心疼,自责我这副身子拖累了许夫人和许清洲,又心疼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就已要受这人间苦难。
好在,这一行人中也有大夫,见我情况不太好,主动地为我把了脉,又照料了我一二。
终了,大夫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命真大,倒是个能吃苦的。」
我靠在许清洲怀里,闻言忍不住红了眼眶。
作为母亲,我更希望我孩儿长命无忧,甚至被我宠得有些娇气。
可偏偏处在这样的世道,她还这么小,就要被迫学着吃苦。
甚至我还要欣慰庆幸她能吃苦,只有这样,才能保着一条命下来,好好地活着。
「多谢。」许清洲揽住我,朝大夫示意。
马车就这样行了不到七日,我们身旁经过了一批一批的人。
突然身后传来军马声响,马儿一蹄一蹄地仿佛踏在人心尖上,充满威迫感。
众人已忍不住惊慌起来,四下逃窜。
马匹的嘶吼声、孩童的哭喊声、大人的咒骂声,声声混杂入耳。
倏然,一支箭划破长空,插穿一个孩子的胸膛。
风吹起车帘,我恰巧望进那个孩子的眼里。
他眼角还挂着泪珠,眼睛里的懵懂无知被惊慌痛苦取代。
一丝一丝的血从他嘴角留下,他身子一软,倒在尘土里,激起黄褐色的尘花。
我瞪大了双眼,身子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一支一支箭划破长空而来,一个一个人接着倒下。
「兰因!」许清洲迅速地搂住我,往侧边一躲。
我失神地往后看,我原先在的地方,被一支箭插穿。
「娘,快趴下!」许清洲握着我的手,转头吩咐许夫人。
许夫人抹了把泪,连忙照做。
「别怕,我会护你。」
许清洲往我耳骨处盖下一个吻,轻轻地呢喃。
他一个文弱的书生,从不曾习过武。
在这样的危险时刻,他想必也是怕极。兴许他连他自己都护不全,可是他却还说着要护我……
外边传来蛮军的哈哈大笑,似乎在玩一场极其有趣的游戏。
一颗一颗的泪落下来,我蹭着他的脸,轻声地问他:「许清洲,我好看吗?」
他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哪怕我知道此时我鬓发散乱、满脸泪痕,定是难看的。
「记一辈子。」我往他嘴角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