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小沅，不用你做这些，我是你的父亲，这种事应该由我来做。我把大家都喊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说，等小山结过婚，生活稳定之后，我就跟梁同志离婚。我已经做好决定了，组织上我也早就通过气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我预计，最迟会在过年边上离婚，到时候你们都放假了，愿意回来陪我过年也行，不愿意就随便你们去哪儿玩都行。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家，都可以去。”
整个屋子里一片安静，江沅看了看江山，江山冲他笑了一下，那双眼睛充满喜悦的光芒。
梁女士没说话，她的表情还有点糊涂，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
江前进继续说：“好了，今天的事情已经说完了，梁同志，你可以出去听戏了。”
说完，江前进站了起来，把磁带取出来，然后将收录机放了回去。
电话里传来了江露的声音：“爸爸！爸爸！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可不是一般人，如果你离婚的话，整个省里的人会怎么想？”
江前进的语气非常平静，他说：“露露，谢谢你关心我，但我不在乎这些了。你们都大了，我这辈子也为工作、为家族付出了很多。现在我岁数上去了，我想做一点为自己着想的事情。露露，如果你的婆家那边不能理解我，那爸爸跟你道歉，到时候，我可以过去跟你的婆家面对面解释这件事。”
江露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爸爸，我不要什么道歉，我……我……”
“好了，露露，你先冷静一下，爸爸先把电话挂了，等你冷静好了，可以来家里，我们当面聊，好吗？”
“好。”
“那我挂电话了。”挂掉电话后，江前进笑着看向江山和江沅，“现在是晚饭时间，但是家里没有饭吃，要不然，我们去外面吃吧？”
江山说：“爸，你能随便去外面吃饭吗？”
“去你的店里吃是没关系的。”
“那行，咱们现在就去吃饭吧。”江山站了起来，“我先去上个厕所啊。”
他去了厕所，江前进就说：“初夏，晚上我们去小山的店里吃饭，你可以吗？还是你想吃点别的。”
凌初夏说：“我可以的，大哥饭店的菜我很喜欢的。”
“好，那今天我请你们吃饭。”江前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
从他说出之前离婚的那段话之后，凌初夏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仿佛有什么很重很重的东西从他的身上跳开了，现在的江前进看上去轻松惬意，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那种舒畅。
江沅站起来，走到江前进的面前拥抱了他一下。
江前进微微一愣，但他立刻笑着拍了拍小儿子的后背，然后说：“怎么了？”
“谢谢爸。”江沅小声说：“你要是早点这么做，那就更好了。”
江前进笑着说：“早一点，我怕影响你哥哥结婚。现在这个世道，离异的父母还是有影响的。”
“恩，我知道。”江沅也笑了起来，看上去非常高兴，他说：“家里有什么喝的吗？我有点渴了。”
“有饮料，爸爸给你拿。”说着，江前进就往厨房那边走，打算去冰箱里面拿饮料。
一直呆立在原地的梁女士到了这个时候才猛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尖叫一声，然后冲到了江前进的身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拼命吼道：“江前进！你要是敢跟我离婚，我就掐死你！”
江前进被她晃得战都站不稳，但整个人却非常平静，特别是眼神，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解脱。
他说：“那你掐死我吧，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无所谓了。”
梁女士呼吸一顿，整个人开始抖了起来。
“你……你……你……”她“你”了半天，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江前进说：“怎么样？你是现在要动手吗？如果现在要动手，我劝你快一点。趁孩子们都在，可以让他们给我收尸。”
大概是江前进的话语跟表情都太过决绝的关系，梁女士瞪着一双绝望的眼睛看着他，身体越来越抖，越来越抖，最后她尖叫一声，撅过去了。
江前进接住晕过去的梁女士，把人放在了沙发上。
江沅说：“爸，不用管她了吗？我的意思是，她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我无所谓，如果她非要跟我算账，那也是我的命。”江前进说：“倘若……我是说万一发生了这种事，就是苦了你们。但是，你们别怪她，要怪就怪我。是我当初一时懦弱选择了妥协跟她结婚，如果我当时能硬气一点，就不会害了你们了。”
这个时候，江山从厕所那边走了过来，他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说：“爸，你放心吧，她就是说说而已，她是不会做那种事的，毕竟，她怕死。”
然后，江山走到沙发前蹲下来，用右手狠狠掐了一下梁女士的人中。
她深吸一口气惊醒过来，江山说：“妈，我们要出去吃饭了，你也好好跟人出去听戏吧。这日子啊，离了婚一样过。再说了，我们是你的孩子，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反正你都老了，离婚也没啥了。说不定你离了婚，还能找一个比我爸更好的小老头呢？”
梁女士气得浑身发抖、面红耳赤：“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我很认真的，你还可以去找那个给你算命的先生，让她再帮你做个法，给你招个老年桃花回来。”江山嬉皮笑脸地说道。
梁女士啪的一巴掌打了过去，但是被江山用手拦了下来。
“妈，我后天就要做新郎官了，你把儿子打成这样，你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啊？”
梁女士转了转眼珠子：“你去劝劝你爸，要是你爸跟我离婚，我就不去参加你的婚礼了。”
“那你就别去了，反正你之前出过车祸，大家都知道，我就跟大家伙儿说一声，说你身体旧疾犯了，在医院歇着呢。”江山嘿嘿一笑。
梁女士气得又开始发抖了，江山说：“妈，这多年了，你天天折腾我们一家人，你也够本了。现在我爸老了，我们几个也都是大人了，没人再乐意被你折腾了。我说句心里话，你要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等你老了，我们给你养老。你要是不老老实实过日子，还想折腾我们，等你老了，我跟小沅是不会管你的。你可好好想一想吧，再有几年，你也该退休了，你真的想老无所依吗？”
梁女士一惊：“你说什么？谁老了？我才不老！”
“呵呵。”江山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话呢，我都跟你说了，听不听，随你。反正，我外公外婆可都是那个岁数的人了。你可考虑考虑清楚，等他们不在了，你没了靠山，你要怎么活下去。”
梁女士瞪大了双眼，露出惊恐的表情：“你是我儿子，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
“对，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可不得像你一样心狠手辣不做人吗？”江山给她抛了一个得意的媚眼。
梁女士这回终于不说话了，她垂头坐在沙发上，像一尊了无生气的雕像。
之后，听说她也没有真的对江前进下手，她找了梁勇跟白巧，但两个人都不接她的电话，甚至让她的两个兄弟也别搭理她。
没有娘家人的依靠，梁女士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大儿子的威胁。
很快，就是江山的婚礼。
在盛大的喜宴上，梁女士盛装出席，并且表现得比谁都正常。
江山得意地对江沅说：“看到了没有？还是我厉害吧？”
江沅面无表情：“是，你厉害，那你能自己挡酒别找我吗？”
“那肯定不行，你不给我挡酒还做什么伴郎啊？”江山理直气壮地拉着弟弟，继续去下一桌敬酒。
凌初夏跟凌奶奶坐在男方宾客的这边，跟刘姐一起吃席。
这里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但很多人都会主动来跟她打招呼。
她还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天买小吃时遇到的短发学妹，她跟着自己的父母坐在女方宾客的那一边，似乎也是好家庭的孩子。
短发学妹注意到了凌初夏，也赶紧跑过来跟她说话。
“学姐，我都忘了你是江沅学长的女朋友了。”短发学妹说：“你来参加这个婚礼，是不是表示他们家里人已经接受你了？”
凌初夏说：“是的，我们算是已经订婚了。”
“哇啊，好浪漫啊！高中同学最后走进婚礼殿堂，这是我最喜欢的情节了。”短发少女一脸神往。
凌初夏说：“什么情节？小说情节？”
“对，我很喜欢看言情小说，家里也买了很多。”短发少女正想介绍自己看过的小说，却看见她的父母在喊她过去，她就只能一脸遗憾的跑回去了。
刘姐说：“这个女孩子不就是你们市一中今年又考出来的那个文科状元吗？我在电视新闻里看过她，长得挺漂亮的啊。”
凌初夏一愣：“你说她是今年的文科状元？”
“对啊，上过新闻的，我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