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凌奶奶抓住了白巧的左手, 低声说：“白姐，那就拜托你了，我……我现在整个人六神无主, 之后就麻烦你帮我看着初夏。我们初夏……我们初夏……”
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眼泪哗哗往下淌。
白巧赶紧拿出口袋里面的干净手帕给凌奶奶擦眼泪：“老妹子, 哭吧，毕竟是亲儿子, 你好好哭一场吧，有我在呢，我会好好照顾初夏的，你放心，你只管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虽然大儿子不在了，但你还有二儿子跟女儿呢, 还有初夏呢, 还有凌小阳呢, 这俩孩子以后都要靠你的, 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我们初夏以后毕业了嫁人了, 都要靠你帮她操持的, 你可不能倒下的。”
凌奶奶一边哭一边说：“我不光是因为大军不在了所以哭, 我还心疼初夏啊！我们初夏这么好的孩子，靠自己的努力做了生意, 考上了华大，但她怎么这么命苦啊！她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妈啊！我真的恨不得掐死杨玉啊！她怎么能这样害了我的初夏啊！老天也太不长眼睛了,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初夏！她这么努力啊……”
凌奶奶也想到了以后社会上的人会怎么看待凌初夏, 就算她跟亲生父母只相处过几天时间, 但在外人眼里, 她就是一个杀.人.犯的孩子。
而且这个杀.人.犯sha死的还是她的血缘上的父亲，这一生，外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她的，所以凌奶奶才会这么伤心。
随着凌奶奶的哭诉，白巧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她紧紧握住凌奶奶的手，两个人哭成了一团。
凌初夏倒是最冷静的一个，她去洗手间拧了两个热毛巾出来，然后帮两位老人家擦脸。
“奶奶，警方还没有确定一定是杨玉干的呢，她现在只是最大嫌疑人，人还没抓到，说不定不是她呢？”凌初夏慢慢道。
凌奶奶一边抽泣一边说：“不是她还能是谁？之前她跟大军打架，让大军断了一条腿。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恨大军？”
其实凌初夏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这世上最恨凌大军的人，莫过于杨玉了。
白巧说：“要是杨玉能躲藏起来一辈子，让警察一辈子抓不到她，倒也是好事。这样一来，她就永远只是嫌疑人，对初夏的影响就没有这么大了。”
凌奶奶立刻双手朝外作起揖来：“老天爷啊，那就让杨玉逃跑一辈子吧，求求老天爷了，别让警察抓到她，别影响我们初夏！”
为了凌初夏，凌奶奶连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都不想管了。
白巧叹口气，自己用毛巾擦了脸，然后说：“要是最后杨玉被抓了，也被判了，我会想办法给初夏改名字改户口的。只要她不是杨玉跟凌大军的小孩了，那就没事了。”
凌奶奶一愣：“可以这样做吗？”
“可以是可以的，就是初夏以后不能回A市，也不能来京市了，要去另外的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生活和工作。”白巧说。
凌奶奶张大了嘴巴看向凌初夏，凌初夏说：“其实我真的不太在乎这种事的，但我担心这件事会影响江沅。如果这样做能让我跟江沅不分开，那我愿意这样做。”
白巧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说：“时间不早了，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再把这件事跟老头子说一声。小沅，你帮我跟小吴也买一张机票，明天早上小蔡开车过来，我们一起去机场。”
“好的，那我送外婆出去。”江沅走了过来，扶着白巧出去了。
院子外面，小蔡正坐在车上听收音机呢，见白巧出来了，他刚要下车，就见白巧摆摆手，示意他过一会儿，他就继续坐在车上没动了。
“小沅，就算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还是要跟初夏在一起吗？”白巧低声问道。
江沅正色道：“是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也要跟初夏在一起，没有任何人没有事可以把我们分开。何况，这根本不是初夏的错，她跟凌大军和杨玉，压根就是没有关系的人。就算真的是杨玉干的，那跟初夏有什么关系？”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有外婆在，如果最后真的确定是杨玉干的，我一定会给初夏改一个谁都找不到的身份的。”白巧抓紧了江沅的手，“这是外婆的承诺。”
“谢谢外婆。”江沅拥抱了一下白巧，“谢谢您。”
“谢什么啊？这是家人应该做的事。不过，我得提醒你，如果初夏换了身份去了外地，你毕业后也要跟着一起去的。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工作，你爷爷可能会不太高兴的。”
江沅说：“我知道，但他也没得选了，毕竟整个江家只有我愿意走这条路了。他要是不高兴，可以找另一个继承人。”
“嗨，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好了，外头冷，你快进去吧。今天晚上多陪陪初夏奶奶，不管她对凌大军多失望，那毕竟是她的大儿子。现在活生生一条命没有了，她一定是非常难过的。”
“我会的，外婆放心，咱们明天见。”
“好，明天见。”江沅帮白巧打开车门，然后看着车子开走，他才走回屋子里。
这天晚上，凌奶奶几乎一夜没睡，凌初夏在她的房间陪着她，最后自己却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江沅把凌初夏叫醒，她才意识到凌奶奶一夜没睡。
老人家看上去一脸疲惫，但已经不哭了。
几个人吃了江沅煮的鸡蛋面，把家门锁好，就坐上小蔡开的车去机场了。
他们三人在机场跟白巧汇合，然后一起坐上了飞机。
昨天夜里，凌初夏睡下后，江沅接到了梁勇打来的电话。
梁勇也让他不用担心，还说已经问过了江前进，目前现有的证据并不能证明凶手一定是杨玉，警方也正在全力搜查，他让江沅别想太多，先照顾好凌初夏跟凌奶奶。
早饭的时候，江沅也把电话的事告诉了凌初夏和凌奶奶，所以现在大家的心里是不怎么慌张的，就算是杨玉干的，凌奶奶也知道白巧他们能保护凌初夏，这样她就放心一点了。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的关系，凌奶奶在飞机上睡着了。
就这么一直睡到降落前，她的精神状态稍微好了一点。
走出机场，就看见了江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见到凌奶奶的那一刻就立刻拥抱住了老人。
凌奶奶眼眶一红：“我们人多，车子坐得下吗？”
“坐得下，开了公司的一辆小面包过来，再多几个人也坐得下。”江山握住凌奶奶的手，“走，我带奶奶上车。”
坐上车以后，白巧问道：“我们现在先去什么地方？”
“先去停尸房。”江山说完这句话，注意了一下凌奶奶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他才继续说：“家属要先去辨认一下，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凌大军。”
凌奶奶的一颗心立刻揪了起来，凌初夏立刻紧紧握住她的手：“奶奶，没关系的，到时候我去看，奶奶在外面就行了。”
“那……那我是不是见到大军最后一面了？”凌奶奶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江山说：“不会的，之后还要办丧事的呢，现在只是让家属确认一下。要是想看啊，后面还有机会的。”
“对，就先让初夏去确认一下，我跟你在外头等着。”白巧也这样说。
凌奶奶便点点头：“那好吧，我听你们的。”
她现在实在是没有精神去看大儿子的遗体，只能选择暂时逃避。
等车子开到地方，江山跟江沅陪着凌初夏去辨认了尸体。
其实也没什么好辨认的，凌大军的脸没有被破坏，一看就知道是他。
出来之后，他们又被叫去了警察的办公室，开始跟家属说明一点情况。
当时的情况其实挺混乱的，凌大军靠着江山公司给的善款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他就在医院安心养伤。
街道那边对凌大军的事情也挺上心的，工作人员经常过去照顾他。
凌大军住的是一个三人病房，他呢，虽然一条腿不能动，但最初那段时间过去后，最近一个星期已经可以在护士的帮助下坐到轮椅上，然后自己在医院里头溜达溜达了。
跟他同病房的人也经常跟他说话聊天什么的，据说恢复情况很好，过年以后就能出院了。
昨天下午，病房里头的三个人都在睡午觉，因为大家都是拉着帘子睡午觉的，所以隔壁病床的人并没有目睹案发的一切。
他说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走进了病房里，但病房里本来就会有护士来来去去的，所以他就没有注意，只是继续睡觉。
但是很快，他就听见隔壁床的凌大军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听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以为凌大军不舒服了，这才睁开眼睛，还问了一句：“老凌啊，你怎么了？要不要帮你叫护士啊？”
结果凌大军没有回话，而是发出一连串“额、额、额”的声音。
隔壁床的人寻思这不对劲啊，刚想打开帘子看看，就看见凌大军的那边冲出来一个穿着咖啡色棉袄的中年女人，她的头发长度大概在肩膀下面一点点，乱蓬蓬的，好像没有梳理过，她戴着一个口罩，所以看不清她的脸，加上当时她跑出去的速度太快了，所以隔壁床的人只看到了这么多信息，人就已经跑不见了。
这里是骨科，住的都是伤筋动骨才住院的人，所以隔壁床的人花了一点时间才下床打开帘子看到了凌大军的情况。
这一看，好家伙，可把他给吓死了。
凌大军仰躺着睡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正在汩汩往外吐血，上半身的被子也被掀开了，身上能看见明显的刀子捅出来的口子，也是一身的血。
那人立刻大喊大叫，护士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跑过来，一看这情况，就赶紧喊医生过来急救。
虽然是在医院里面，但因为凌大军身上的几处脏器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哪怕经过了抢救，但最后还是没救过来。
另一边呢，警方接到报警就赶到了现场。
那个睡在最外床的病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中间那张床的人看见了一个穿着咖啡色棉袄的中年女人。
加上医院的人太多，进进出出的，在医院问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收获。
那个人动手用的利刃也被带走了，病房里倒是有不少指纹，但是目前还没有彻底验出结果。
不过，因为警方知道凌大军入院的原因，所以第一时间就去找杨玉了，但杨玉不在，也没人她去了什么地方，所以不确定杨玉是畏罪潜逃还是本来就不在市里。
“目前呢，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在全力搜查杨玉这个人。”负责接待他们的警察是这么说的。
凌奶奶这会儿只知道哭，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凌初夏说：“给那个病人看过杨玉的照片了吗？”
“看过了，但是那个行凶的人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所以证人辨认不出来。”
“不是有指纹吗？把杨玉屋子里的那些东西拿去对比一下，跟床尾的指纹是否一致，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吧？”
警察说：“指纹呢正在对比，最终结果还没出来，要等几天。”
凌初夏就说：“除了杨玉之外，没有其他的嫌疑人跟线索了吗？我是说，凌大军在木材厂那边上班的时候，应该也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跟熟人。那些人，你们有去查过吗？有没有可能，是他跟其他人结了仇呢？”
警察说：“我们大概去问了一下木材厂的老板，但是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在那里工作了，所以我们还是把重心放在了杨玉身上。”
“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呢？凌大军之前曾经把木材厂的木头偷偷卖出去，靠他自己一个人，应该是完不成这样的作业的。有没有可能，他是跟人合伙卖木头产生了纠纷呢？”凌初夏继续道。
警察一愣：“还有这种事？我们没有听说这种事，木材厂的老板没说。”
“那你们现在听说了。”
“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们会去跟进的。不过，你们要明白，这事儿啊，应该就是杨玉了。你呢，是他们的女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凌初夏说：“我没什么心理准备可做的，我活了快二十年了，跟他们夫妻俩相处的时间加一起还不到一星期，我对这件事真的没什么情绪波动。我只是认为，杨玉这样的人，贪生怕死，你让她跟凌大军吵个架打个架，她是敢的，但你让她悄无声息摸进病房杀个人，她没有这样的胆量。而且，她也犯不着这么做。她现在是拿低保的人，还有街道的人照顾她，她活得舒舒服服的，她怎么会舍得以命换命呢？”
“恩，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警察的语气听上去还是不怎么认真。
江山说：“要不然这样吧，我让我爸给你们X局长打个电话，该查的地方都好好查一下。这是受害人家属的一点意见，你们应该不放弃任何一个疑点，把真凶找出来，是不是？”
警察看了一眼衣冠楚楚的江山，说：“那你就让你爸爸打电话呗。”
“行。”江山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大哥大，然后拨给了江前进。
电话是江前进的秘书接的，他听了江山的话之后，就说他会马上告知江前进。
过了不到十分钟，从另一个房间走过来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他走进来以后在这个警察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就看见他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你们放心吧，我们会从木材厂那边入手查的。”
江山说：“其他方面也应该多查一下，凌大军这样每天瞎混的人，指不定就在什么地方跟人结了仇。”
“是，您说得对，我们会一一排查的。”
这之后，也没什么能再说的了，一群人领了凌大军的遗物回去了。
事发突然，凌初夏的那个院子没人打扫也没人收拾，所以暂时是住不了了。
好在江山的新家特别大，所以就直接把所有人都带去新家了。
这栋小别墅确实漂亮，上下三层，客房充足，卫生间充足，就是打扫起来特别困难，所以江山又给家里增加了一个保姆，每天早出晚归，只负责打扫卫生。
刘姐就只需要买菜做饭，外加照顾荣菁。
荣菁这段时间已经没有那么重的孕吐反应了，但依旧没什么食欲跟精神，所以还在家里休假。
到了地方，凌奶奶的精神眼看越来越差了，荣菁就赶紧说：“初夏，你陪你奶奶先去楼上客房休息一会儿吧，我让刘姐把午饭送上去，奶奶就在房里吃午饭吧。”
凌奶奶摆摆手：“谢谢小菁，不过我不想吃。”
凌初夏说：“奶奶不想吃饭，那就喝点汤吧，荣菁姐，有热汤吗？”
“有的。”荣菁赶紧让刘姐给他们盛热汤。
凌初夏陪着凌奶奶去了楼上客房，她铺开被子让凌奶奶睡下了。
“奶奶，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可以放心睡。”凌初夏低声道。
凌奶奶说：“初夏啊，你有看到大军的身上吗？”
“没有，只给我们看了脸。”
“那脸是什么样的？”
“就是正常的样子，有一点胡茬，比之前老一些，没什么特别的。”
凌奶奶叹口气：“你说，他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凌初夏说：“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唉……”又是一声深长的叹息声。
过了好一会儿，凌奶奶慢慢睡着了，凌初夏才走了出去。
其他人已经吃过午饭了，只有江沅还没吃，依旧在楼下等着她。
刘姐先抱了抱凌初夏，然后笑着说：“你奶奶不愿意吃饭，你可得好好吃饭呀。”
“我会的。”凌初夏说：“我真的没什么情绪，就是觉得匪夷所思。”
“确实挺意外的，我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也觉得很惊讶。”刘姐一边给他们盛饭一边说：“你们去看了遗体，会不会觉得害怕啊？”
江沅说：“我没什么感觉。”
“我也没什么感觉，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才更可怕吧，比如现在还逃跑中的那个凶手。”凌初夏是这样说的。
刘姐立刻点点头：“你说的对，那个活着的凶手才更可怕，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到了晚上，凌大强跟许翠夫妻俩过来了。
他们俩在客房里跟凌奶奶聊了很久，聊完之后，三个人都是红着眼睛出来的。
虽然已经快要过年了，但看这个情形，大家都别想好好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