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周长胜看着流血不止的太子,心中不止一次想着若是自己能够替代太子的病情那该有多好。
他家太子就应该身体健康地活在人间,好好继承皇位。
“关姑娘,求您救救我家殿下吧。”周长胜突然冲着关雎跪了下来,之前的周长胜虽然一直对关雎礼遇有加,但是下跪却是第一次。
要知道周长胜如今身为太子的贴身太监,除了面见皇后娘娘和承恩帝的时候能让他行跪礼,剩下的大部分人见面只需要弯腰即可,如今却结结实实给关雎磕了一个头。
“紫云和紫恒两位道长经常说您有天分,您想办法救救我们家殿下吧,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
周长胜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关雎根本来不及阻止。
好在顾梦詹即使出声,“好了,你下去沏茶,让关姑娘留下来。”
顾梦詹的声音虽然还是有些无力,但是比最开始关雎进门的时候要好很多。
“奴才这就去。”顾梦詹这句话仿佛是什么止住泪水的神器,周长胜立马切换了自己的表情。
“你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顾梦詹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稍稍做起,说话的声音也不再喘气。
“为什么?即便我留给你的那个小招牌没有用,现在也不应该是这个模样啊?”关雎实在是想不通,明明她有看着顾梦詹在一点点好转,结果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虽说顾梦詹用以前的事情给关雎打过预防针,但关雎还是有些受不了。
“不,你留下的东西是有用的。”经过一整夜的拉扯,顾梦詹清楚知道,若不是关雎之前留下的那张字条,他可能根本就坚持不到现在,估计早就咽气,再也见不到任何人了。
“我的脸已经好了,将东西拆了,我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关雎帮着顾梦詹拆下脸上的棉布,看到对方完好无损的脸之后,才终于放松下来。
“我之前陆陆续续同关姑娘你说过很多,不知关姑娘是否已经猜出来了,若是别有用心之人接近我,哪怕对方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足以让我生不如死。”
关雎听清楚顾梦詹的话,觉得整个人都仿佛石化在原地,她从未在这方面思考过,一直到如今听着依旧觉得匪夷所思。
“这个奇怪的病症从我出生后便一直跟着我,即便在我身边伺候的人已经是我排查过一遍又一遍,完全听从于我的属下,我也从未感受过真正健康的体魄到底是怎么样的,直到遇见你。”
顾梦詹这两句话说得很慢,给足了关雎的思考时间。
看关雎的表情已经逐渐稳定下来,顾梦詹的讲述便再次继续。
顾梦詹想要重回朝堂,上次要的关雎的随身物件便是自己给自己的保护符。
他带着保护符去了地牢之中,即便面对着两位恨意高涨的侍卫,顾梦詹还是没有感受到以往的恶意攻击,因此十分放心。
但是顾梦詹的开心并没有维持多久,从地牢出来之后,他便感受到了比以往更加强大的恶意。
以前的恶意虽然让他一度都生不如死,但是好在最后都没能让自己丧失性命。
唯有昨日,顾梦詹感受不到恶意的源头,但却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恶意是他这二十年来感受到的最强恶意,是真的冲着他的性命来着。
若是以前仍旧是生不如死的时候,顾梦詹可能早就不再反抗,任由恶意收割自己的性命。
但是如今却不同了,他想活着,堂堂正正,健健康康地活着。
因此在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的同时,顾梦詹死死攥紧关雎交给他的东西,给最后一点支撑和希望。
好在最后紫恒道长及时回到太子府,才让顾梦詹彻底脱离了那股即将丢掉性命的绝望感。
“那你在感受到那股恶意之前,府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关雎局的自己听了一个离奇故事,但是又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同顾梦詹一起吩咐。
“没有。”顾梦詹轻微摇头,恶意来得凶猛又浓密,他根本无从感受。
“殿下不妨将返回朝堂的时间延后?”关雎对于顾梦詹身上的病情根本没有办法下手,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为顾梦詹提出相应的意见。
但此时的顾梦詹对于重回朝堂一事却异常坚持。
自己越是遇到危险,越是要出现在朝堂之中。
他身为当朝太子,能够给他恶意最大的自然也是朝堂中的人,他只有再次去感受,才有可能在那些人中找出解决自己病情的根本方法。
关雎听完顾梦詹的想法,沉默了一瞬间才开口,“能够给殿下您突然之间造成这么大伤害的,自然是十分恨你之人。”
“当朝大臣虽然有些人同您有利益纠葛,但是绝对不会恶意突然增大,所以只能从殿下您的几位兄弟里面寻找。”
“但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现如今的他们全都是自顾不暇的状态,而您久居太子府不曾出门,不应该是他们两人才对。”
关雎皱起眉头,朝中有头有脸的人一共就那么多,四皇子五皇子现如今刚刚入朝,即便是想有什么动作收拢属于自己的权势,也绝不应该对着一个深居简出,许久不曾见面的太子出手。
“难不成是陛下?”关雎想了一圈,最后将重点落在了承恩帝身上,但顾梦詹却摇头拒绝。
来自承恩帝身上的恶意,顾梦詹感受过不止一次,承恩帝往往都是较为复杂的情绪,一边心疼他,又一边忍不住用各种不好的意图揣测他,给出他最大的恶意。
两种情绪同时体现在顾梦詹身上,偏偏在承恩帝面前还要装作是无事人一般,所以每次入宫面前承恩帝,对于顾梦詹来说都是一种别样的折磨和挑战。
但昨日所感受到的恶意,是顾梦詹此生之最。
那股恶意是真的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只是后来有些力量不足,所以为他拖延了一些时间,等到了紫恒回来。
“还望关姑娘能够为我多准备一些东西。”
关雎虽然点头,但脸上依旧是不赞同的神色,“难道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解决办法出现吗?”
顾梦詹摇头,要说办法,除了紫恒道长的处处照顾之外,关雎是唯一的办法。
顾梦詹身上的伤口正在缓缓退去,他也不想在没有线索的时候,继续讨论自己身上的病症,因此顺理成章转移了谈话的重点。
“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遇到了什么麻烦?同你有关?”
关雎沉默了一瞬,还是将两件事情说了出来。
“大皇子即将迎来的麻烦,确实和我有点关系,但是二皇子这个真的和我毫无关系。”说完之后关雎认真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老大已经胆大至此,在京都私下豢养士兵,这绝对是老虎拔毛的行为,只是不知承恩帝此番将如何处置这位他一向有些宠爱的长子。
“听父亲的意思,等到明日一早便会由在刑部的翟大人在早朝时揭露,若是陛下继续追究,父亲也会前去当证人和提交剩下的证据。”
顾梦詹点点头,没再询问,老大的事情能够隐瞒到今日,已经是极大地本事。
不过既然有本事隐瞒,自然也要承担被拆穿之后的后果。
“老二呢?”顾梦詹继续问道,虽然关雎之前就提醒说最近朝堂并不太平,但是之前从来没有提过老二的事情。
“我怀疑宁妃娘娘无故昏睡的病症同二皇子以及其府中的那个巫神幕僚有关。”面对顾梦詹,关雎直接说出自己所有的发现和猜测都没有压力。
一些对于二皇子不能说的话,此时也是想说就说。
“二皇子虽然没有说明白,但言语中的意思就是应该在宁妃娘娘身上做了什么法事,用宁妃娘娘的去世为他提供帮助。”
“不过不过是我自己的思考还是占卜的结果都告诉我,宁妃娘娘的去世对于二皇子一派绝对是个打击,虽然宁妃娘娘久居深宫从不得出,但宁妃是文相的一根支柱,是文相同二皇子之间的润滑剂,只要女儿在世,文相便会永远拿出自己最大的能力辅佐外孙,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二皇子为什么非要执著认为宁妃娘娘的去世,能够为他的以后铺平道路。“
“除此之外,若是漕运一事不抓紧时间解决,要不了多长时间远在江南的黄家也会遭受漕运人手的疯狂报复,如今两件事连在一起,对于二皇子绝对是个重大打击。“
“且你昨日发病的时间,二皇子看起来也像是个脑袋不正常的。”关雎回忆着昨日的事情,给二皇子下了最后的定论。
“待我出现在早朝的时候,应该会漏出一些端倪。”顾梦詹一锤定音,没有让关雎继续纠结。
“我想去宫中看看那位宁妃娘娘。”关雎虽然对这位娘娘根本没有见过,但是一个生命的突然离去,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难受的,她总是想着,若是自己能够出力,一定是要出力的。
“想去便去。”顾梦詹的精神好了许多,关雎也有更多的话想要对顾梦詹说
“殿下您可曾听过一个名为托托奇的人。”关雎想起巫□□字,小心地试探道。
“这听起来像是个胡人,且巫神的职位即便是在现在的胡地也不怎么受欢迎了,此时的胡地更加信封天狼和苍蝇,许多部族之中已经没有了巫神的位置,倒是有一些小部族还在保持着原有的传统。”
“不过因为部族颇小,在胡地也说不上什么话,因此即便是听起来至高无上的巫神,,也并未有什么高尚的待遇。”顾梦詹回忆道。
“根据我查到的东西来看,托托奇生于一个胡地小部族,十五岁那年被族人认定有了沟通天地的能力,所以被选举为巫神。
但是托托奇的部族在三十年前已经被大部族彻底吞灭,大部分族人也被残忍杀害,而身为巫神的托托奇眼看保护族人无望,也随之死亡。”
“但是二皇子却说在交谈中,虽然不曾见过这位巫神幕僚的真实面容,不过听起来年纪并不大。”
“若是有机会我定然是要见一见这位巫神的。”关雎说完之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但顾梦詹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赞同,“这些日子,你在集市中的摆摊还是别去了,上天馈赠的那块石头也别再用了,若是可以不如住到山河观去。”
关雎将自己这两日的经历讲述得足够仔细,顾梦詹也从中掌握了不少信息,现在京都已经如此混乱了,这托托奇听起来便像是冲着关雎来得,不管怎样,关雎首先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去山河观?”关雎有些不同意,虽然她也不准备继续出摊卜卦,但是她还想留在京都开店呢,若是去了山河观,岂不是平白麻烦许多。
“京都事情多,且你跟着道长的卜卦尚且没有学完,倒不如趁着这段时间避避风头的同时,跟在紫云道长身边好好学习。”
“至于托托奇的事情,孤会帮你留意。”顾梦詹最后一锤定音。
“好,那我明日便去山河观常住,正好将宁妃娘娘的真实情况告知紫云道长,而后自己再尝试一番能否趁着这段时间,彻底摆脱自己对手机的依赖。”
关雎去山河观常住,是顾梦詹特意派了人马安排上去的。
但另关雎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山河观中再次看到了二皇子。
关雎在看到二皇子后便想着绕路躲开,没想到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我有事情同你说。”二皇子站在距离关雎不远处。
关雎环视了一圈,指向凉亭,“去那里说吧。”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己想跑路也来得及。
“托托奇跑了。”两人刚走进凉亭,二皇子便直接给关雎来了一声大响炮。
“跑了?”关雎不由自主又重复了一遍。
“昨日我同外祖父一起掩护表弟下山之后,回到府中去找托托奇,发现他的院子已经被收拾干净,而且整个府中,即便是时刻巡逻的侍卫也不知道这位托托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二皇子的声音很低沉,说起托托奇的事情也显得很颓废,但是他并没有简单结束他想说的话。
“我怀疑托托奇给我下了药。”这是二皇子思索了一整个晚上得出的结果,但关雎听到这句话之后,只觉得十分无语。
顾梦原身为皇子,该有的排场绝对不可能减少,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都是经过层层审查才能到他身边。
况且在二皇子府,顾梦原是主心骨,就是这个府邸的天,若是天都能被人轻易陷害,那这个天也着实太过无能了。
看到关雎明显震惊和明显不信的表情之后,二皇子更显得有些颓废。
“是真的!在这种事情上我也没必要骗你。”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同关雎说清楚。
“即便不是下药,这位托托奇也一定有影响我的办法。”顾梦原对自己新的出来的结论仍旧是一口咬定。
看顾梦原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关雎也消减了一些自己对二皇子的嘲讽,听对方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讲述出来。
宁妃娘娘性情温柔,同二皇子的关系也一向和睦,二皇子对于母妃也异常敬爱,只要一有空便会进宫给母亲请安。
按理说宁妃在二皇子心中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但是当时托托奇提起用宁妃做抵押的交换之后,他只是纠结了片刻,便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托托奇的做法。
府中有幕僚在得知宁妃娘娘生病的第一时间便来面见他,准备商议一旦宁妃娘娘出现意外,二皇子以后在宫中的布局应该如何安排处置,应该如何才能进一步让原本是依附文相的官员,依附到自己这里。
但当时的顾梦原根本考虑不到自己有什么部署需要变动,只一心觉得自己距离皇位更近一步,甚至在心中恨恨地想,为什么当初不能以承恩帝的命来作为抵押,那样自己便可以直接拥立为帝,享无上权力。
因此在幕僚说出诸多不妥之处后,顾梦原不仅没有像以往一样好声好气地接待,反而动作粗鲁地将人赶了出去,并且说再也不会相信这些人的话。
“而且昨晚我好好回忆了一下,每一次托托奇同我说话,不管是说得是什么内容,我每一次都会轻易相信,似乎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只会任由他操控。”
“但是每一次一旦远离他,我的思考能力仿佛便能再次回来,况且你之前不是说我脾气不定,喜怒无常,喜爱发火吗?我原以为是你讽刺我,但昨日回府我仔细询问了府中大部分人,都说我近段时间确实会轻易动怒。”
“我竟然还因为一个姬妾,让皇子妃没了面子,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二皇子自己越说越离谱,但关雎脸上不相信的表情也仅仅是消散了一些,怀疑依旧十分明显。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不管聪明的人都有可能变成傻子,二皇子说不定只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而已。
如今托托奇跑了,关雎也不可能找托托奇对峙,岂不是二皇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你还是不信我?”顾梦原突然之间筋疲力尽,他昨日回府之后才真正思索原来自己的日子已经是一团糟了。
如今托托奇跑了,更让顾梦原对其恨之入骨。
“你之前不是说过姓程的那个妾室吗?”顾梦原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我把人交给你,随你处置。”
“你入宫救救我母妃!”
眼看着二皇子的言谈,再一次变得前言不搭后语,关雎默默远离了一些。
她确实想要进宫看一看如今宁妃娘娘的情况,但那位姓程的姑娘同她又毫无关系,交给她处置算是怎么回事?
况且现在二皇子明显是把她当做救治宁妃娘娘的关键,这种时候关雎可不敢应下,万一她发现自己也毫无办法,到时候二皇子要秋后算账,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吗?
“你想要多少钱?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关雎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不过仍旧没有回头,伴随着二皇子颓废的声音,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