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讪讪地想,这应该就是正常朋友的相处模式吧。将近十年的距离不是几句寒暄就能弥补的,也许梁映已经尽力了。
梁映的客套而礼数周全,不自在的只有白晨一个人。料想之中的尴尬完全没有出现,梁映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真正的老友,问心有愧的只有白晨而已。
沐浴液的香味从门缝里不听话地钻进白晨的鼻子里,门中央的磨砂玻璃上时而晃过去一个纤细的人影,轮廓被晕开,像是起了波澜的水面上旖旎的倒影。
白晨有些贪婪地抽了抽鼻子,任凭属于梁映的香味把自己包裹。
梁映用的应该就是那一大袋化妆包里面的东西。白晨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她闻到的香味,不与任何她闻到过的香调类似,不是木调也不是果香,如果硬要说的话,它给了白晨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白晨蜷缩在香气织成的茧里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可以借此沉浸在一个绮丽梦境,梦醒时还是17岁时觉得永无止境的夏天。
梁映洗好出来的时候白晨已经早早收拾好衣服在卫生间外等待了,梁映一出来她就钻了进去。
白晨像做坏事一样心虚地锁好门。
她觉得自己有一种名为梁映的瘾。她在雾气氤氲里深深地吸气,直到由于过度通气开始发晕。她不想这么快洗澡,怕水龙头一开就冲淡了香气,于是在马桶盖上坐着,为镜子里自己痴迷的表情而羞愧到脸红心跳。
但香味还是渐渐变淡了,白晨有些难过。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她没有忍住,翻开了梁映带来的化妆包。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把每一个瓶瓶罐罐都闻了过去,过程中尽量不发出瓶身碰撞的声音。但连小试用装的袋子都闻过了,白晨都没有找到刚刚的香味的源头。
于是那香气就逐渐消失了,伴着蒸腾的热气一起离去,连镜子上的雾气都消散了,白晨看着镜中的自己,表情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冲澡的时候,白晨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篇不知真假的科普。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闻到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对方荷尔蒙的气味对你来说就等同于上瘾本身。
所以也许那个让白晨沉迷的香味真的不单纯来源于任何一款化妆品,只是和梁映这个人产生的化学反应给它们打上了白晨会喜爱的专属标记。
白晨洗好澡,又在卫生间里把自己的头发收拾妥当。外间一直没有声音,她怕梁映已经去休息了,所以连吹风机都不敢调到最大功率,导致她呆的时间有些长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打开门被骤冷的空气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晨想去晾用过的浴巾,阳台的位置在卧室外面,此时房间的门虚掩着,于是她想先把浴巾披在沙发上铺着,但走了两步,发现茶几中央放着自己先前放在床头的花瓶。
小雏菊的花瓣上好像还残留着水汽,白晨想,自己刚刚一定是喷多了水,希望它们坚强一点,至少撑到梁映离开再枯。
屋里还亮着光,白晨还是上去敲了敲门。
“我还没睡,怎么啦?”梁映为她打开门。
“我去阳台洗一下衣服,”白晨拉开阳台的门,把手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又问梁映,“你有要洗的东西吗?”
梁映愣了一下,“不用了,明天小徐会帮我带走。”
白晨回想起梁映刚刚穿的一套针织衫,上面琳琅的挂件确实不像是能随意浣洗的样子,于是盖上了洗衣机的盖子。
梁映在屋里说了什么,被洗衣机的出水声掩盖了一部分。白晨晾好自己的浴巾才走进去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梁映正在护肤,在脸上用仪器把一团膏体推开。“刚刚都忘记问了,你现在是,”她指指墙上的书架,“当老师了?”
“英语老师。”白晨老实地点头,紧张地期待着梁映接下来的话。
但她“啊”了一声,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说:“好厉害。”
关上房门前,白晨还是没忍住问:“梁映,你不喜欢那束花吗?”
白晨从前不觉得自己的卧室面积很大,但梁映的声音传过来时实在太小太飘渺,以至于她萌生出她们的距离其实很远的感觉。
梁映说:“花很好看,但我有花粉过敏症,不能靠得太近。”
她还说:“但我很喜欢,谢谢你。”
白晨点点头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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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是比较长的一篇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