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今天早上有点事出去了,让我喊你留下来吃饭。”
白杨帮白晨把奶奶房间的门打开,一股属于老人家的气味飘散在空气里,白杨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房间里的窗子紧闭着,奶奶身上盖了一条薄被,头歪在一边,看上去还在睡觉。
这些年奶奶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白晨有时连续几周也不会碰上一次奶奶醒着。她轻轻给翻看了一遍奶奶腿上背上有没有新生的褥疮,才和白杨轻轻退出去关上了门。
“就不在这里吃了,我自己家里煮了饭。”白晨坐在沙发上,电视机旁边还立着她高中时用的半身镜,穿着好看的衣服在镜子面前转圈圈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白杨还想劝她,可奈何白晨软硬不吃。她知道如果留下来吃饭,自己又要面对什么了。所以与其到时候搞得大家都不高兴,还不如一开始就斩断他们的念头。
“哎,姐,你也为我想想嘛,”白杨凑上去谄媚地捏了几下白晨的肩膀,“老夹在中间,我也很难做人啊,如果你不留下来,一会妈妈回来又要骂我了。”
白晨看了一眼她大一的弟弟。和白晨一样,白杨就读于离家不过三四公里的阳城大学,只不过她当年选择了寄宿,而白杨是走读。她刚想顺口问问弟弟的学业情况,包里的电话响了。
白晨瞥了一眼,是尤娣的妈妈,之前开家长会时存过电话号码的。
家里的空间不大,白晨怕吵到屋里的奶奶,于是边接电话边冲白杨摆摆手,心里十分感激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免了她强硬地去拒绝白杨。
“喂,尤娣妈妈,您好,我是白晨。”白晨连鞋子都没穿好,踩着鞋跟就往下走,边走边纳闷这个时间尤娣的家长找来会是因为什么事。
尤娣是个漂亮的孩子,和她妈妈一样。白晨在家长会上短暂地与孙晓惠见过面,当时就惊叹于这母女二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貌。
都是高高的丹凤眼、高鼻梁,皮肤不太白,却有种天然的剔透感。但与尤娣这个年纪女孩仿佛会发光的眼眸相比,孙晓惠不过四十出头,眼睛就明显带上了上了年纪的人才有的沧桑感。
白晨原本以为是尤娣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父母过得比较辛苦,旁敲侧击地问过小姑娘两三回,才知道开家长会之前孙晓惠刚出月子,再问,才得知尤娣已经有了两个妹妹,而刚刚出生的依旧是个小妹妹。
“白老师,是这样的,”孙晓惠的声音沙哑,有种和外貌十分不匹配的粗粝感,“尤娣的爸爸发现尤娣最近总爱用零花钱买杂志,她也都交代了。但我发现价格对不上,问了尤娣才知道还有一本被您没收了,有这回事吗?”
“是的。”白晨想了一下,没有直接和孙晓惠说没收尤娣杂志的原因。
“既然这样,麻烦您周一把杂志还给尤娣,我们准备带她去报刊亭退款。”孙晓惠的语调很平静,却又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退款?”白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一个低沉的男声,说了一些“跟这种人客气什么”之类的话,白晨没有听清楚。
下一秒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一接起电话,语气就十分不客气,“现在的老师连小孩子的便宜也占?也不通知家长就随随便便没收学生的东西吗?这样的老师能教出什么学生?我看尤娣看这种乱七八糟的杂志就是被你带坏的!”
背景音里还有孙晓惠的声音,似乎是在安抚这人。
白晨被一连串的罪名扣得脑袋发昏,她咬了咬后槽牙,“是尤娣爸爸吧,请您冷静一点。尤娣的书我本来就打算月考后还给她,现在既然您这么说,我下周一就带过去还给尤娣。”
电话里“嗤”了一声:“话都会说,谁知道没收了多少学生的多少东西,这年头当老师可真能捞。”
本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在无理取闹。白晨很庆幸自己是出来接的电话,否则她都害怕一会自己被骂急了和人家吵起来吵醒奶奶。
她也略微提高了声音:“尤娣爸爸,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话负责。我没收学生的东西是有理由的,也都会如期归还。您如果有我贪小便宜的证据,可以去学校、去教育局检举我,这些我都没有意见,但如果没有,希望您注意您的言辞。”
“你看你看,不愧是读书人啊,说话一套一套的。”尤若鸿很夸张地咂嘴,“我说不过你,周一把东西还给尤娣。这丫头翅膀硬了,敢自作主张买这种没用的东西,看我——”
尤若鸿话没说完就掐掉了电话。白晨听着忙音在耳边响了十几声,直到自动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