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白晨对她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为了我好还是为了白杨好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把我留下来不就是想有个免费劳动力吸我的血吗，你们的算盘打得真好。”
“啪。”清脆的巴掌声，白慧芬高高扬起手，白晨偏过头捂住了嘴。
白晨舔了舔嘴里的血腥，下一秒，她也扬起手，极重地打在了白慧芬的脸上。
“反了你了！”
从白慧芬回来开始一直不开口的白强极其愤怒地把鞋柜上的盆栽扫到了地上，一时间泥土和瓦片飞溅，伴着白慧芬不可置信的哭叫声，“养了十几年，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肉，现在就是这样报答我的！翅膀长硬了就开始敢和家里对着干，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养得这么大！”
白强抄起一旁的竹竿，白晨躲也不躲，就站在那里任凭抽打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红着眼睛，声音终于带了哭腔，“你以为我愿意被你养吗，我宁愿我从来没有出生过！”
嘴硬换来的是更重的抽打，白晨已经不想回击了，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上的千分之一。
她去不了北京了，她要烂在这里了。
她见不到梁映了，她失约了。
这场闹剧是被白晨的奶奶终结的。老人家收了一批作物，眼巴巴从乡下赶进城里，七八十岁不灵便的腿脚颤颤巍巍地爬楼，走到一半就听见了屋里的争吵。
白慧芬进来时没关门，奶奶进屋看到满地狼藉的时候“嗬”了一声。儿子儿媳管教孙女她懒得管，大包小包往地下一放就进里间看自己心尖上的小孙孙去了。
“哎呀，”奶奶在屋里喊，“小杨去哪了，还没回来吗？”
——
白杨是趁乱跑出家的。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白晨觉得民警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她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太正常。裤腿上粘着泥，手臂上还有脸上还有被打过的痕迹。那些红肿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民警欲言又止，最后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发现白杨不见了的时候，白慧芬当场就愣住了。本来还在和白强一起一字一句心酸地控诉白晨的不孝顺，愤怒的话语立刻就变了调。
“怎么回事，刚刚你带回来了吧？”她紧皱着眉头看白强。
白强本来没当回事，以为只是白杨自己跑下楼玩了——虽然他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但白强总是不在家，他也不知道这些。但下楼找了一圈之后他面色铁青地上了楼，其余的人这才觉得不对。
最后还是白晨先反应过来。她穿上鞋跑出了门，白强也紧跟在她后面。他们又绕了几圈，把小区周边都逛了一遍，还是没见到白杨的影子。
“报警吧。”白晨说。
而白强还在犹豫，“不能报警，万一被别人知道……”
多丢脸啊。白晨知道他想说什么。刚刚白晨的那一出估计是已经闹到整栋楼都知道了，这下白杨再自己跑掉，这对夫妻肯定觉得自己的脸都没处搁。
白晨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行为模式。与其说比起白晨他们更宠爱白杨，不如说他们爱的其实只有自己。
隐隐约约地，白晨终于在今天知道了白杨上次半夜偷跑出去的原因。这种畸形的爱太令人窒息了，在他们一次又一次用各种方式打压白晨的时候，白杨也许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并为此感到深深的惧怕。
白晨没管白强，径自走去最近的派出所报了警。
“孩子以前有过类似的行为吗？”民警问她。
白晨愣了愣，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之后白晨和白强分头在附近找，白晨跑了好几个地方，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她实在跑不动了。她手机丢了联系不上旁人，如果白杨有了消息也通知不到她。于是白晨想先回家看看，结果远远地在小区门口看见了一辆救护车。
白晨心里的弦绷得太紧了，还以为是白杨出了事，立即跑过去。
结果远远地就在围着救护车的人群里看到了白杨，白强揽着他，两个人看上去气定神闲的，应该不是刚刚才找到的。白晨松了口气。
白晨走过去本想骂白杨，一转头看见救护车上面色灰白的人是自己的奶奶。她直挺挺地躺在担架上，嘴唇是诡异的惨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晨忙问揩着眼泪的白慧芬，“奶奶这是怎么了？”
白慧芬头都没抬，还是一旁的医护人员告诉她，“老人家情绪激动引起了脑出血，家属上一个，其余人让开——”
这浑浑噩噩的一天在医院的走廊结束。
白慧芬留在家里照顾白杨，白晨和白强推着担架把老人送进ICU。之后就是跑来跑去地缴费，白晨心神不宁地，发生了太多事她无暇顾及，志愿的事好像已经被她忘在了脑后。
奶奶做手术的时候，白晨不想和白强待在一起，就自己跑去医院的楼梯间里蹲着等。
后来天空逐渐泛白，手术室的灯灭了，她和白强得到了医生的抱歉和奶奶从此下肢瘫痪的消息。
那天白晨听到消息后哭得很伤心，医护以为是她和奶奶关系好还来安慰她，其实不是的。
明明不是白晨的错，但她没有办法把奶奶的瘫痪和自己分开。她一个泥沼中的人凭什么奢求上岸，她就不该抱有幻想，而假如她没有幻想——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她在哭自己，她知道她和这里、和这个家永远分不开了。
抱着这样愧疚的心态，白晨忙前忙后照顾了奶奶大半个月。后来白强看她孝顺，自己也不来了，医院这边只留下一个白晨。
白晨再也没有提过志愿的事，白慧芬私下里还和白强说过白晨“懂事了”。
等奶奶稳定下来之后，开学的日子也近了。报道的那天白晨早早收拾好了行李，仿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该去的应该是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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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完了回忆篇也就结束了，第一次写这种矛盾点这么多的剧情感觉把握得不太好……
总之大家收拾收拾情绪，时间线回到现在之后就开始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