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臣听不懂。”
“你为什么如此绝情?”李长州质问常姚。
在李长州心里,常姚像是他去过的一处泉,水是透人心脾的凉,越到后面,越是冷到触碰他的人手指发疼。
这处泉远看着怡情,李长州觉得不够,于是他不顾劝阻跳进泉水,想以此彻底拥有这处泉。他因此生病,却怪泉水狠心,没为他变得热气袅绕。
“臣怎能不绝情?”常姚直视着李长州,这处泉此时冻住了。“陛下与臣之间隔着先生,隔着将军,隔着你任性妄为杀掉的好多人。”每个字都轻缓,但叩在李长州心上,回音万重。
李长州力气全无,松开常姚的领子,背手走到一边。他逼迫常姚直视自己,到头来不敢对视的人是他自己。
“……若……我说我错了,常姚,”李长州终是把不敢说的话说出了口,“你会回来吗?”
“陛下,臣很多年前就回答过了。”李长州在回想,回想他们曾是否这样对话过。
“陛下只有一句错了么?”
“你想要什么?”
“陛下想要什么?臣偏于一隅,陛下不愿意。朝堂不需要臣,臣回不去。臣去哪呢?陛下。陛下想把臣放在哪儿呢?”常姚放低声音,“凤鸾殿吗?”
————
常姚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他走到廊下就停了,侍女会意,捧着繁琐的铁链到他跟前。他倚着柱子,李长州气急败坏甩袖离开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他垂眼看跪在地上给他套上镣铐的侍女,忽地嗤笑出声。
“梳月。”
“公子,梳月在。”侍女跪着,低着头,那只淤青堆砌的脚此刻在她手中。
“我像不像一条狗。”
跪着的人似乎是从没听过这么过分的话,抬头看着常姚,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公子怎么这样说?公子不许如此看轻自己!”
她还想说些什么,常姚弯下腰,指腹揩过她的眼睛,声音极轻:“梳月最心疼我。”
“你们做了我府上的姑娘,最是倒霉,我走了你们还要受牵连。”
“公子走哪里去?公子去哪儿?”
常姚摇头:“等我走了,罗老板会送你们走。梳月最懂事,会把姑娘们照顾好的。”
“公子到底去哪里?”梳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乖。”
————
常姚站在廊下,梳月走了许多时。他抵着柱子吁气,心口痛得他几乎动不了。
“怎么了?”不知过了多久,毕安提着一盏灯笼翻墙过来。他提着灯笼凑近常姚,看见常姚鬓角额头都是冷汗。
常姚看了他半晌才开口:“怎么还有灯笼?”
廊下点了灯,院里一片亮堂,但毕安还是忍不住把灯笼举起来,好像如此能照常姚更清楚一点。
毕安不接他的话,还是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过来做什么?”
“你别打断我!”他一凶把常姚凶哑了,常姚把他看着,不出声。
毕安一直是在等常姚回来,虽然是为了炫耀他的灯笼。虽然是从探监的人那里顺的。虽然把人吓得不轻。
“回屋吧,我搀你。”毕安把灯笼丢地上,要去扶常姚的胳膊。话才说完,那人就倒下来,头埋进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