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彻底翻案,但我想让所有与此案有关的人,都知道真相,我想让他们知道,我爸是清白的,他也是受害人,他没有害死周姨。”
季慕城点了点头,脸容敛着,思索良久后,说道,“我建议你直接联系周少丰。”
联系周少丰?
佟子萤不作声,心里并不太愿意。
上次去周家,周少丰是怎样对待自己的,佟子萤一直没有忘记,再让他去找一次周少丰,只怕会让这位老人怒上加怒。
“罗萍仪的事,白展侑事后与他解释过,他早已知道要害罗萍仪的罪魁祸首是罗锐谦。”季慕城继续游说,“而且这关乎十五年前你父亲与周洁丽的车祸,他是受害家属,我认为,他不会拒绝知道真相。”
佟子萤低着头,脸上的犹豫不减,“这场车祸,我爸与周姨抢救无效,罗竟文左腿被压断,官方立案判定是我爸的责任。我爸患有癫痫,虽然发病的次数不多,但仍一直服药,警察就是在他的药里找到氯氮平,所以认定事故的责任在我爸身上。”
“现在我只是怀疑当年的氯氮平是罗锐谦的,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个时候就把事情告诉了周少丰,让他心里有了希望,如果查到最后,这件事只是我猜错了的话......我怕......”
季慕城一阵心痛,拥住他,“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而且正因为这件事是梗在周少丰心里的一根刺,你就更应该向他说明你的猜想,不管怎样,起码他心里得了个明白。
“而且这些年来,他一直因为这场意外针对你,证明他的心里始终放不下这桩车祸。你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他是否继续追查,那都是他的选择,你问心无愧,无须为他人的情绪负责。”
佟子萤埋在季慕城怀里,想了很久后,点了点头。
有季慕城在中间周旋,很快便与周少丰约在了这周日见面,地点是景域集团的大楼。佟子萤拒绝去周家,亦是希望周少丰在景域的办公楼里能保持住几分冷静。
寒暄开场皆无,佟子萤不愿意跟眼前这位老人多言无益的话,直接把罗锐谦自小患躁狂症的事实,与服用药里有氯氮平的事全盘告诉了周少丰。
“当年的结案判定里,写的是我爸服用了氯氮平,氯氮平是癫痫患者的禁药,服用后会出现晕眩,神智不清等症状。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我爸误服氯氮平,所以出现了以上的症状,导致了当年车祸的发生。”
“但是我爸不懂医,也不会药,他只是遵照医嘱服药。”佟子萤的目光坚定,“这两天我反复看了无数次当年的档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爸药里出现的氯氮平是我爸故意持有,也没有说明这些氯氮平是从何种渠道而来。”
“可偏偏罗锐谦的躁狂症,医生开出的药里有氯氮平。”
佟子萤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爸在罗家当司机这么多年,罗家里知道他有癫痫的人其实并不多,只有周姨和罗竟文。虽然我不能确定罗锐谦是否会知道我爸的病,但是......当时罗锐谦只有十四岁,我认为,他应该不知道癫痫患者服用氯氮平后,会出现晕眩与神志不清的症状,所以.......”
“所以你怀疑,是罗竟文拿了罗锐谦的氯氮平,混进佟光祥的药里,害死我的洁丽,害死你爸?”
周少丰眼神恨烈,手不受控地颤抖着,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咬牙切齿的,但此刻他仍是紧紧握住拐杖,因为他必须保持着最大的清醒与冷静。
佟子萤的这个发现,无疑是给了他一注强心针,他必须压抑住心头涌上的激憤。
到底是谁害死了他的洁丽,很快会有答案,而且到底是罗竟文还是罗锐谦,于他而言根本无差,只要他被他查出真相,他谁也不会放过!
姓罗的!都等着吧!让你们苟且了十五年,现在天有眼,终于要动手收拾恶人了。
周少丰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怒气,历经大半生风雨的老人,此刻像山像石,连脚步都比往时沉稳了几分。
“你们先回去吧,接下来该怎么做,无须你们插手。”周少丰说完,便让秘书送客。
佟子萤看了季慕城一眼,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才站起身离开。二人刚要踏出会议室的门时,背后的周少丰突然淡淡出声,“萍仪的事,感谢你们出手帮忙。”
佟子萤一愣,不由转身往周少丰望去,老人却只是站定在落地窗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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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热的七月下旬,连天气都变得格外不安分。最近医院里传罗氏资金链出了问题,罗竟文要卖掉手上所有医院股份的传言。
佟子萤听到这些时,没有一丝表情。
之前季慕城跟他略提过罗家公司在管理上的问题,说罗竟文和罗锐谦走不远,破产是迟早的事。
事到如今,他对罗家这些年来的恩情已散得一点不剩,除了留学的学费,他对罗竟文什么都不欠。
以前还会因为妈妈和周洁丽而忍下去,如今,罗家于他而言,已掀不起一丝波澜。
而当年的旧案,周少丰不让佟子萤插手,佟子萤便没有再多过问这件事,加上本就是十多年前的旧案,翻查再复案非常不容易,但其实佟子萤知道,不管是他还是周少丰,都只是想得到一个真相,想恶人有所报应,至于是否翻案重审,根本不重要。
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