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真的(1 / 2)

第54章 真的

苏蘅医治过数不清的精神障碍患者,对治疗诊治手段和可能发生的极端情况及危害烂熟于心,可他从没想过患者其中会有靳卓斯。

从柜子里找到那些药直到现在,苏蘅方寸大乱、心神难宁,三十多岁的年纪,他应该是老成练达、处事泰然,可是自从遇上靳卓斯,理智和稳重全都抛诸脑后,他越来越认不清自己了。

好像他都未可知的灵魂深处,一点一点地被靳卓斯挖掘出来,拼凑成一个他自己都不熟识的样子。

苏蘅一路百感交集,开车到市立医院,循着电话那人所说去了四楼一间病房。

帮靳卓斯叫救护车的两个好心的路人正在门口等他,和苏蘅交代现在身体已经没大碍了。

苏蘅很感激地向他们道谢,又提出请吃饭答谢他们,都被客气地推拒了。

苏蘅再三恳求之下还是留下了联系方式,送走他们之后,苏蘅轻声推开门,去看病房里躺着的靳卓斯。

靳卓斯端着一次性纸杯喝热水,听见声音偏头往门那儿一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怯生生地低回了头去,露出一种闯祸之后因为太害怕离家出走又被找到的孩子神情。

苏蘅一步步朝他走过去,走到病床前,但靳卓斯依旧低着头不看他。

苏蘅以为他是还在气头上,因为苏蘅过分的话生他的气,立刻弯下腰认错。

“对不起。”苏蘅郑重其事地看着他倔强的后脑勺,歉疚地和他道歉,“我上午喝醉酒昏头了,对你说的那话不是我的本意,我没那样想你。”

靳卓斯一直没说话,也不看他。冷白墙面上挂着的钟表指针咔咔地走着,一下下打在苏蘅心上,让他感觉自己沦为了古时等待判决的死刑犯。

毕竟他是为了自己阴暗蛮横又见不得人的占有欲,口不择言伤害了一个躁郁症患者,谁听了都觉得他是个无理取闹的矫情事逼,被气进医院的靳卓斯完全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不愿原谅他也是应该的,如果靳卓斯不肯原谅他……

苏蘅脑中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以至于他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靳卓斯才做出回应。

他以一种小心翼翼又抱有期待的语气小声说:“……真的?”

好像他听到苏蘅不那样想他就很高兴一样。

“……”

苏蘅鼻子突然很酸,立刻点头说:“嗯,真的。”

靳卓斯这才回头看他,不敢明目张胆,只是很小心地打量他。

明明是很轻飘飘的害怕唐突他的目光,苏蘅却觉得重若千钧,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好一会儿之后,苏蘅才继续说:“霍晓告诉我你有躁郁症,让我拿了药来,”他从口袋里拿出药瓶放在靳卓斯的薄被上,“你吃点?”

靳卓斯瞳孔颤抖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药瓶,像是一直以来的遮羞布被人掀开一样,慌乱地看着苏蘅:“哥……”

“哥,我的病已经好了,也用不着吃药了,我自从去山里找你那天,直到现在就没再吃过药了,医生都说我很正常……已经我……我不恶心的……”

靳卓斯声音颤抖、吐字不清地为自己辩驳,那害怕被他嫌弃的表情刺痛得苏蘅眼眶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肺腑喉管都颤得生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白为什么要那样说,难道直接说他不喜欢靳卓斯和别人那么亲密吗?苏蘅很后悔地安慰他:“我……我当然知道你不恶心啊,对不起,我当时就是脑子一抽说的瞎话,就算全世界的人恶心你都不恶心啊……”

如果不是因为苏蘅那句没道理的谩骂,那么高不可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靳卓斯用不着这样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靳卓斯不应该做这种事啊,苏蘅到底能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的,他都替靳卓斯抱屈。

“躁郁症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东西,你根本没必要因为它看清自己,毕竟你自己比谁都不希望患上躁郁症。而且你没有因为它自暴自弃,没有成为伤害身边人、危害社会的不良分子,反而一直积极努力遵从医嘱治疗,一点点努力地适应社会规则。现在你有了健康充实的生活、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成功的事业,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患者都要勇敢、都要厉害。”

靳卓斯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靳卓斯,”苏蘅抑扬顿挫地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愧疚、为了安慰才胡诌的场面话,是很正经地摆出客观事实。你就是很厉害!”

靳卓斯脸有点红,垂着头不看他,但感觉已经软绵绵了,被苏蘅夸得有点飘乎乎的。

“那我还是要说,我的病已经好了,真的。”

靳卓斯只是想要证明他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不分场合地对人大打出手,还要让苏蘅收拾烂摊子。

他会在苏蘅身边做一个用力的臂膀而不是连愤怒都压制不好的累赘。

苏蘅看他实在固执不好再说什么,但是病情还是要和医生谈谈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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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蘅打电话把靳卓斯昏倒的事情告诉了霍晓,霍晓开完会就提着晚饭大老远到医院来看靳卓斯,一开门先把他讥讽一遍。

“哟,这都住院了,看这柔弱苍白的小脸蛋,把人苏蘅吓坏了吧?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不说,还得大老远跑来伺候你。你大爷似的在这儿躺着,自己喝!”

霍晓把勺子往汤碗里一摔,忍无可忍地把碗推到靳卓斯手里。

“不行,”靳卓斯理由充分地拒绝他,“如果苏蘅看见我能自己喝,就不会喂我了。你可以先放在桌子上。”

霍晓把碗放到桌上,骂了一句:“操!妈的你真矫情。”

靳卓斯不为所动地扭回脸,一点都不觉得害臊。

苏蘅被护士叫走,医生说靳卓斯突然昏倒是因为神经衰弱受到刺激引发的短暂性脑缺血,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躁郁症病情具体情况还要等检查报告出来再说。

拿着单子开完药回病房找靳卓斯,看见晚饭放在桌上不动。

苏蘅问:“不饿吗?怎么还不吃饭?”

霍晓识趣地起身让座,很不讲情面地揭短:“他非要你喂他才吃。”

苏蘅失笑,真就端过碗,一勺一勺喂靳卓斯吃。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苏蘅放下碗拿出手机,一看是江妍打来的,和靳卓斯对视一眼没有走出门,直接当他面接了。

“苏老师,Alston先生说下周要去荷兰出差,问咨询时间能不能提前到后天。您看时间方便吗?”

苏蘅回:“可以,你来安排吧。好,再见。”

靳卓斯梗着脖子说:“怎么又是他啊。”

苏蘅也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工作嘛,我得一直帮他治疗心理问题。”

靳卓斯很没好气地喊:“他的心理问题很困难吗,你竟然到现在还没解决完!”

他本意是不满Alston总缠着苏蘅,语气却冲得像是质疑苏蘅的专业水平。

还当着霍晓的面,苏蘅被他呛很是尴尬,端着碗的手拿着继续喂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霍晓白了靳卓斯一眼,捏着山根,内心直呼带不动带不动,靳卓斯时不时抽风的尿性真得改改。

靳卓斯懊丧地垂下头,恨不得把嘴剁了,烦躁地沉声说:“对不起,是我不会说话。”

苏蘅生着闷气,从凳子起身出了门。

靳卓斯愣愣地看着病房,看上去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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