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没什么印象,感觉好玩地看着他:“是吗,什么梦话?”
靳卓斯在苏蘅看不见的地方神色晦暗,心情像月亮慢慢沉进雾里,像是海浪逐渐吞没细沙。
什么梦话,比如梦里哭着喊:“别让我想起来……”
苏蘅感觉揽在腰上的胳膊圈得更紧了一些,他感觉靳卓斯的身形逐渐缩小,宽厚的肩膀凸出了瘦削的肩胛骨,坚实的胸膛变得单薄羸弱,手掌也变得很小,虚虚地搭在苏蘅后背,他变成了一个孤僻倔强、天真执拗的小男孩。这种孩子气在靳卓斯身上诡异地融合,不是突然蹿出来,是长年累月地跟在身后,只不过前面的人一直执着于眼前的路,步履匆匆,后面的人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晚上靳卓斯直接赖在苏蘅屋里睡,苏蘅先洗漱出来时,看见靳卓斯坐在床边看手机。靳卓斯穿着宽松舒适的短袖睡衣,依然戴着手套,怪异得像是把完全不匹配的东西硬凑在一起。
苏蘅猛然想起,靳卓斯第一次和他做也是戴着手套的,看样子很难看到他摘下手套。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
“你昨天把手套摘下来过吗?”
靳卓斯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手腕:“洗漱会摘,其他时候不会。我已经习惯了。”
苏蘅点了点头,嘴边浮起无意义的浅笑,爬上床躺倒靳卓斯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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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卓斯需要飞国外出席一个行业峰会,苏蘅独自下班回家路上,心血来潮去商场给靳卓斯买衣服。
电梯升至三楼,苏蘅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视线无一例外地延伸到一家首饰店门口。
林青霜衣着华贵,在摄像机前和一位年轻女演员对戏,言语和蔼,美目流转、神情娇俏,像从小被宠大的美富人,演技自然不留痕迹,门外汉看着都怀疑是本色出演。
苏蘅胳膊撑在玻璃围栏上看了一会儿,欣赏她演绎全然不同的人生。
十几分钟后,林青霜演完了戏份收拾下场了。
苏蘅隔着助理和保镖叫她:“妈,我们聊聊。”
林青霜闻声回头,定定地看着苏蘅,隔着人群无言很长时间,并未表现对眼前人的熟悉,苏蘅感觉下一秒助理就要上前把自己轰走了,然后听见了林青霜应允的声音。
苏蘅和林青霜去了一间安静的包间,因为林青霜拍戏时间太赶,不能耽误,就近在商场找的餐厅。
尽管林青霜能在镜头面前完美演绎不同类型的母亲形象,但实际上她和儿子的相处并不熟练,不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默相对,良久无言。
林青霜开口了,语气不怎么自然,像是差生第一次尝试考卷上的压轴题:“你最近还好吗?”
“好。”苏蘅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去年我从医院辞职了,现在在做心理咨询师,工作生活都挺顺心的。”
“嗯。”林青霜摩挲茶杯边缘,喝了口茶。
其实不用林青霜费什么力气,只要捻起一个线头,苏蘅就能自己顺着线往下走。
苏蘅正讲着自己工作上的事,林青霜脸上竟然没露出以往的厌烦或无视,注意力好歹放在了他身上。
这时手机却横插一脚,突然响了起来。
林青霜接起电话,和对面聊了几句。苏蘅本以为刚才林青霜对他的态度就算好的了,现在语气更殷勤更亲切。
苏蘅心情像夜晚的潮汐一样,迅速升起又迅速回落。
苏蘅问:“找你干什么呢?”
“儿子过生日的事。”
苏蘅拳头攥紧,皱着眉生气地说:“你那么大年纪了,他还让你给他生孩子?”
林青霜淡淡道:“不是,是他前妻留下的。”
苏蘅瞪着她,心底蹿升出酸涩的委屈,和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势如水火的嫉妒。
“下个月我要补办婚礼,你也来参加吧。”
苏蘅看着她的眼睛,努力寻找着一点点温情。
助理推门进来,语气焦灼:“林姐,时间要到了!”
苏蘅猛的站起来,一言不语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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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蘅注视着壁柜鱼缸里游动的金鱼,注视它们蒙昧混沌的嘴和眼睛,注视一个个泡泡从翕张的嘴里吐出又猝然破碎。
“喝点茶。”
柯姝端过一杯暖胃的丁香茶,她穿着一身浅褐色长裙,披着同色系的披肩,是那种很柔软的棉麻质地,有居家的温馨,像欧洲中世纪油画上圣女身穿的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