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荆护在沈照简的身前,单手替他挡下很多的刀剑,但不可避免的,不多时,自己的身上也满是鲜血。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被刀剑戳破皮肉的痛了。
有的剑甚至刺进了骨头里。
她想到年幼时,圣人教她学武教她练剑,她执拗地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圣人的背后叫他“阿爷”。
那时候的抚养是真的。
那时候的疼爱也是真的。
只是人世间,有些感情,落在皇家,一寸一寸都要以另一种形式偿还回来。
养心殿前的台阶是用暖白玉铺的,平日里总泛着淡淡肉脂色光泽,如今已经被这两人的血染成了暗红色。
血迹顺着玉阶划出一条血路来。
长夜暗沉,血色氤氲。陈善福手心满是汗的从养心殿里拖了把椅子出来伺候着圣人从养心殿出来。
他只着了一套白色中衣,外头披了件明黄色的外袍,时不时地攥着拳头咳嗽两声,但显然并没有他面前这对年轻夫妇狼狈。
“把圣旨给她。”
“放我们走。”
沈照简刀尖撑地,身形不稳,他的嗓音发哑,但绝不是在同君父商量。
圣人盯着这个被他防备了多年的二儿子,有那么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比起老大,老二更像自己。
明明血肉之躯,却敢迎着刀尖利刃前来讨一个公道。
明明知道单枪匹马入宫会九死一生,却仍旧愿意为了那份夫妻情分豁出命去。
圣人喉间一痒,冷笑出声:“想不到朕猜忌了一辈子,怀疑了一辈子,竟还能养出你们这样的一双儿女。”
他点点头,神色似哭非笑。
又似喟叹。
“若今日朕不下诏,老二,你要逼宫么?”
“刀子就在你手里了,杀了朕吧,杀了朕皇位就是你的了。”
圣人俯下身子,甚是悲悯地看着这对年轻的夫妇。
沈照简捏紧了刀子,抬头直视着圣人,眼神里却是跟孟荆别无二致的坦荡:“儿臣不是来逼宫的,我只想带走自己的妻子,也只想帮她完成她想要的。”
他神色清明。
即使满身是血,也依旧不改底色。
原来赤子之心这种东西也是可以传染的,原来再凶恶的困兽只要有了缰绳也是可以被从笼子里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