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电话挂断,周岁淮都没能平息自己胸膛的起伏,他气得眼睛发红,狠砸了一把方向盘,在寂静的地下室里发出“嘀”的一声。
他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独自一个人消化完被人设计卷入官司,被公司开除,被行业封杀的糟心事,然后又忙前忙后筹钱贷款卖房子,忙这么一大轮,他妈的不就是为了不让陈修远那个强权爹得逞吗?
付出心血又落空的滋味非常不好受,周岁淮在昏暗的车里给陈修远打了三个电话,都是以机械女声的提醒结束的,他怔在黑暗里,喉咙仿佛被什么生生割开,光是吞咽就疼得要命。
周岁淮最后没把房子给卖掉,他筹下的这大笔钱没了用处,还完贷款之后,他把剩下的钱全都给存了起来。
正逢年底,北京又冷起来了。
像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很长的假,周岁淮这些日子都窝在家里休息,他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起来之后给自己弄个简单的中饭,下午偶尔健健身打打游戏,解决完晚饭后,就在家里看些老电影,连酒都很少出去喝了。
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家,每天说的话寥寥可数,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在超市结账时的那几句礼貌的“微信”和“谢谢”。
周岁淮是很习惯过孤单日子的人。
直到那晚接到他爸爸的电话,爸爸犹豫再三,还是问他今年要不要回来过年。
周岁淮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回过家了,他其实并不害怕那些亲戚和邻里私底下难听的谈论,他害怕的是妈妈责怪和憎恨的眼神。
毕业那年他跟陈晏相约一起跟家里人出柜,作为独生子的他承受的压力大到可怕。周岁淮想跟爸妈解释这真的不是病,他也不是一时新鲜而已,但妈妈光是听到周岁淮坦白的话就惊叫起来,劈头盖脸两个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周岁淮一声不吭,生生挨了一顿打。
那时候年轻气盛,听不得什么赶出家门的话,提着箱子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到最后他还是跟陈晏分手了,陈晏家里不仅封建观念重,手段比起陈中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迫于压力,他们分开了。
分手后,周岁淮更是排斥回家,敏感的心千疮百孔,他这会更害怕亲人的嘲讽。像胆小鬼似的在外面躲了这么多年,挂掉电话之后,周岁淮坐在沙发上抽完了茶几上剩下的那包烟,烟头扔了一地。
巨大的难过吞噬掉他近来伪装起来的如常和安静,被人不小心撬开一条缝隙之后,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不习惯过孤单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