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
探花郎的秋露白—番外
雪伴随着呼啸寒冷的北风, 落得越来越急，地上很快又覆盖了一层浅白色的痕迹。
虞溏领着虞府的几个下人翻找了大半个雪山林，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心中不由越发的担忧。
就在和虞父虞夫人他们汇合的时候, 几人发现了匆匆忙忙从雪山巅那处的道路跑下来的太子妃一行人。
几人慌乱的神情引得虞溏猜疑, 他眼眸微眯正要前去询问虞为和戚斐的事情，不想那领头的太子妃和青莲公主见到他们虞府的几人后, 神情更是慌乱了。
连个眼神都不敢往虞家的人那边瞅去，直接跨过几人的身边，继续往雪山底下奔去。
太子妃一行人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 落在最后的一个脸部受伤的小太监忽然低声留了句话。
——
虞溏和虞父他们踏着风雪找到雪山巅的时候, 这里已独留戚斐和苏盈儿两人在，来找人的虞为却不见身影。
虞夫人见到快要被风雪掩埋住的苏盈儿，大吃一惊, 连忙上前搀扶起还在昏迷中的苏盈儿，又从下人手里拿过一件斗篷披到她已经冻得僵冷的身上。
虞溏此时却是被眼前看到的事情所惊，不可置信地连喊几声虞父虞夫人。
待几人的目光落到距离雪山巅崖顶不远的地方，目光所及到戚斐他那满头白雪的头发上时, 口中皆是惊呼一声。
几道声动终是引起了戚斐的注意，他半跪在崖顶低垂着的头抬了起来, 眼眸里血丝弥漫。
他怔然的视线落在虞溏身后的虞父虞夫人身上, 怔怔问道：“爹, 娘, 你们能帮我找找阿虞吗？”
听到这个问话，虞夫人几人脸上皆惊疑不定着, 眼见着戚斐再问完这句话之后, 口中却不再说些什么, 反而挣扎着身体往那深深的崖底凝视着。
他们三人扭头，互相对视了下，不安的一个猜测逐渐浮现在他们的心中。
戚斐得不到回话，依然在自言自语着，“阿虞，你不要怕，我会去陪你的。”
“戚斐———”
这一声喊，却是虞溏和虞父他们看到戚斐颤颤微微的从雪地里站了起来，身体似乎不稳地晃了晃，看着似乎就要一头栽进了众人身前的深渊里。
戚斐听到喊声回了头，方才还呆滞怔愣的目光已经换成了满目肃杀之色。
他苦涩得抿了抿嘴唇，凝望着面前风雪急促下落很快又融化成水珠的雪崖深渊，“爹娘，大哥你们放心，我还没有把阿虞找回来，不会丢了我自己的性命的。”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阿为真的掉落了雪崖底，向来坚强的虞溏和虞父顿时往后踉跄了两下。
半扶着苏盈儿的虞夫人脸色瞬间白如纸，支撑着苏盈儿身体的手臂顿时失了力气，眼前直接陷入了一片黑暗。
******
耳边凄厉厮杀声不断，刀剑碰撞声声入耳，血色瞬息洒满天空。
“阿为，阿为......”
“阿斐——”
戚斐猛地从噩梦中挣脱醒来，耳边人惊喜的喊声仍在，他的身体半坐起来，脸上的神色还在怔怔地，犹如还在回忆梦中惊乱的场景。
“这么晚了，阿虞，阿虞怎么还未回来？”
床边的虞溏面色惨白，见戚斐如此自欺欺人，眼眶更是发红，张口无言。
戚斐没有得到回应，怔愣了一会儿子，伸手摸了摸湿润的脸颊。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再次落泪，他闭眼问着：“大哥，阿虞可是还未......还未找到。”
虞溏望了望进来后摆放在桌子上的黑色木盒，想到里面放置的东西，瞬息哑了声音。
他的视线落在床上人满头的白发，攥了攥手心，最终还是说出了结果，“......下人们回复在崖底没有发现阿为的踪迹，他们找到了阿为当日穿的外衫和一些随身之物。”
戚斐只觉得心中仿佛放置了一把刀，那刀锋利尖锐，扎在他的血肉里，却是越刺越深。
待虞溏上前打开来黑木盒后，戚斐看清楚了里面放着的事物。
他神色愣愣地看着虞溏把一串破损的杂佩，还有折叠着的一沓宣纸拿在了手里。
戚斐的指尖颤抖着，紧紧抓住了这两样仿佛救命稻草似的东西。
旁边的虞溏看着他狼狈的动作心里跟着难受，像是有人再扯着他的心脏，被拽得闷痛难忍。
宣纸被戚斐打开来，纸上的字迹是他所熟悉的，他还记着，阿虞之前总会临摹自己的字体，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想到这里，戚斐的嘴角缓缓动了动，视线落在宣纸的内容上后，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帷？”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美男，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美男，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
断断续续念着，咳着呢喃着，那双素来盛满爱意的墨眸缓缓地阖了上，消瘦苍白的脸上骤然晕起两片红润来。
戚斐拧紧眉头，抿紧嘴唇，隐忍咳嗽着，身体因为咳嗽引得颤动，却是紧紧怀抱着那串泛青色的杂佩和阿虞予他的诗词不放。
“等这次冬狩回去，我也送你一个亲自雕刻的，赠与你作我们的定情信物。”
“我可没有迫他这样做，都是阿斐自愿的。”
“你说，你是不是我的娘子。”
“那是什么书，本少爷为何就不能看？”
“阿斐，若是你为官之后，发现不被皇上重用，你会如何做？”
“怎么就能辞官呢！若是你不被重用，那你就等着下一任皇帝重用你嘛。”
“阿虞......”
“喊本少爷作甚？”
“若是你入朝为官，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代名臣，可以被载入史册名垂青史的那种。”
“你说你的心乱，说——方才不好好写文章是在想哪个美人儿？”
“小叫花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以后就是我的童养媳，我说什么你都要听话！”
......
血腥味再次涌至喉咙，这一次，戚斐即使抿紧嘴唇也没有忍住，鲜血直接从口中涌出。手心失了力气，各式丝线结成的杂佩倏地落在了地上，碰撞声间，叮咚作响。
五年后。
【虞先生，虞先生，快醒醒——】
虞为双眼紧闭，不安的动了动脑袋，紧锁眉头，意识似乎还在沉睡。
系统再次喊了几声，却还是没有成功叫醒，心生无奈之感。
它深吸一口气，【虞先生，您在不醒过来，戚斐可就要迎娶别人了！！】
什么？他敢！！！
虞为沉睡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却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变得沉重如水，使足了力气，却连只手臂都抬不起来。
他满脸惊讶地问系统，【我不是与北相对就沉睡一会儿，身体怎么像是沉睡了千百年似的？】
系统心中有虚，眼神闪烁着，避左右而言他。
【那个，虞先生，本来计划确实是沉睡一会儿，保证能让戚斐找到您的。可是就在您沉睡之后，系统出了点故障，这一会儿就变成了五年。】
因为系统本身心虚，说话的时候叽里呱啦一大串，口中说的五年更是快地像是没有说。
虞为满脸惊疑：？？？
【系统，这难道是你们系统之间用来交流的语言，或者是我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听你好像说我沉睡的不是几个时辰，而是五年？】
长叨叨不如短叨叨，系统紧紧闭眼，‘快刀斩乱麻’似的直接脱口而出，【虞先生没有听错，您就是沉睡了五年。本是计划只是让您沉睡几个时辰，但是当时您的身体落到悬崖底受了很严重的伤，又因雪下得很急，为了不让您的身体被雪掩埋，我只有把您收到了系统空间，正好更方便修复您已经受伤的身体。】
“......”虞为动了动有所缓和的身体，睁眼瞧着周围陌生的山谷，憋足力气深吸了一口气。
昏迷五年的时间，他难以想象戚斐会变成什么模样。
山谷满目的草绿色，虞为额角不由跳了下，【系统，我醒来之时隐隐约约记得，你有说戚斐要迎娶他人了？】
系统也是在给自家宿主修复身体的间隙收到了主系统的通知，才知道时间竟然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久，也得知了这五年里宿主的主线任务进度有了变化，只不过如今的剧情发展简直和原来的书中剧情线差不离了。
系统偷偷瞧了瞧宿主的神色，心底有着一抹担忧，遂而隐去了戚斐如今的身体状况。
它继而小声地回答了虞为的问话，【戚斐是要成亲了。】
得到准确的回复，虞为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立刻回到京城！
自己与他不过生‘死’分离了五年，戚斐，戚斐他没有找过自己便罢，居然还要迎娶别人为妻了？！
不行，这一场亲事不能成——
虞为抚着作痛的心口，眉宇间尽是思索。
五年前，戚斐都能来对自己抢亲，那他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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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为紧赶慢赶的，中途还敲了系统一笔能量，用来支撑着快要走散架的身体。
几日后的傍晚，因为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文牒，他终于寻到机会从一处无人巡逻的城墙跃进了京城。
京城的样子和他当初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傍晚巡城的士兵多了好几趟。
系统给的日子说是戚斐是在明日成亲，虞为咬牙切齿也无法，他进了城后找了家客栈进行梳洗，吃了顿便饭，又寻了一个茶馆坐着，打听了好一阵子消息，又听着茶馆中说书人的说书，这才终于搞清楚如今大燕的朝中早已生了很大变化。
虞为手边放置着的茶已经冷却，他的脑海里却满是刚才打听清楚的事情。
就在他掉落雪山巅的那一年，身在京城外围场的老皇帝忽然病重，太子骤然起兵造反。
一时之间数千叛军围满了整个围场，没有来得及回京城的朝官家眷差点被杀，好在在紧要的关头，戚斐手持虎符唤来了救援的士兵，更是一鼓作气围剿了那些快要杀入老皇帝位置的叛军。
而太子的下场也没有逃过，皇帝气得当场下命令废了太子之位，下命令终生囚禁于太子府，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那一年，戚斐本是翰林学士的官职连升了几品，朝中无人反对。
虞为掉落雪山巅的第二年，江南城市再次发了水患，闹了民乱，老皇帝依然下旨派了戚斐前往治理水患之事，两月后江南民乱之事被平叛，又给了建议重新修建了几座灌溉的工程，等到回京复职后，戚斐因为治理水患有功，被任命为正二品的工部尚书，雅称大司空，掌管着全国的屯田、水利、土木、工程等。
同年，老皇帝的身体越发虚弱，他知道自己抗不了多久了，便开始着手培养下一代的人员，戚斐被任命为皇子学师。
虞为掉落雪山巅的第三年间，造反的那些余党再次重出众人的视线，却连宫门都未突破进来，便被领军赶来的戚斐杀得片甲不留。
剩下来的造反余党活着的被捕捉到大牢，施加严刑拷问出了造反领头人，竟是一直被囚禁于太子府中的废太子。同年，废太子自尽于了大牢之中，前太子妃和青莲公主因为此事受了打击，皆病逝于府中。
据传闻，前太子妃和青莲公主两人在病逝之前，经常胡言乱语，一会儿子这个人嘻嘻笑说着自己已经成亲了，一会儿那人哈哈骂着贱人没有死。
不过，据说说完这些话后，前太子再次造反的事情被揭发，她们两人便不知为何也生了一场重病。病逝之后的面容又很是丑陋，面容就像是被刀剑所割，满面皆是疮疤。
虞为掉落雪山巅的第四年间，老皇帝身体没有熬住，驾崩于御书房。驾崩之前，临召了工部尚书戚斐前往，授予他一品首辅的官职，敦敦嘱咐着他一定要好好辅佐将要登基的小皇帝。
戚斐领旨后，一直按照老皇帝的吩咐，辅佐十二岁的幼帝即位，为他斩清了一切为帝的障碍，平了一切对大燕百姓不平的事情，减民间赋税，允许平民百姓开造荒田。
这几大举动，更为大燕朝的百姓迎来了一个海晏河清，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朝代。
在虞为掉落雪山巅的第五年间，戚斐已是万人敬仰的首辅大臣，但是身边已经没有了心爱的人所在，这个万人敬仰又如何呢？
戚斐是什么心情，虞为是不清楚的，他打听了下并没有听到明日京城朝中大官有婚事的事情，这倒是让他狠狠舒了口气。
系统瞧了下他的神色，心中尤急，又因怕宿主得知戚斐实际想做的事情忧急攻心，不能明说出来。
它只能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下自家宿主，【这么晚了，戚斐肯定还没有歇息，虞先生要不要先去探探情况？】
虞为敲了敲手边的茶杯边沿，口中吐出的只有一个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