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慎言!”另一位着藕粉色衣衫的丫头皱着眉打断她的话,“背后议论主子,传出去,又是我们院子的把柄。”
银杏这才察觉自己言行有失,忙止了话头,可面上仍是掩不住的气愤,她看着安静坐在暖阁矮桌前的清秀少年,一张稚嫩的脸气的鼓起来,凑过去对少年道:“公子,银杏不是故意的,奴婢是真的气不过啊,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公子,公子可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长子!”
“是啊,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沈之秋苦笑,“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他们才会这样对我。”
“公子,那你预备怎么办?”藕粉色丫头问道。
沈之秋撇着温热的茶盏,吩咐道:“沉香,传膳吧,我饿了。”
银杏却抢先开口,“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再怎么着急,饭还是要吃的,我总不能把自己饿死吧。”沈之秋无力道,沉香听后点头应了声是,转身去小厨房通知传膳,银杏还在屋子里来回转悠,沈之秋被她转的脑仁疼,按着眉心说:“你若无事,去府中的大花园看看荷花开了没,若是开了,摘几朵回来插瓶,别在我跟前晃悠了,热得很。”
银杏虽然着急,但主子的吩咐不敢不做,鼓着脸点头去了。她走后,屋子里总算安静了许多,沈之秋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眼底印出浓浓的失望和不甘。
听之前伺候过他的老嬷嬷说,他娘当初怀上他的时候,府里的李姨娘便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了,所以每每看到侯府夫人的肚子,都眼红的很,恨不能将自己的女儿重新塞回肚子换一个长子出来。不知是她诅咒灵验还是侯府夫人命数不好,竟然生下他后就难产而亡,沈之秋自然被送到了李姨娘院中抚养,为着这份抚养嫡长子的恩情,安南候特意抬了她做填房。她原本对沈之秋还算上心,可是后来生了自己的儿子后,便对他懈怠了很多,虽不曾害他性命,但也只是让他空担了个嫡长子的名分,凡事从没有考虑过他,偏偏在外人面前又装得一副慈母的模样,骗过了众人的眼睛,没想到这次终于按捺不住了。也对,她的亲生儿子沈之墨已是童生,等再过三年秋闱的时候中了秀才,也算有功名在身,她怕是为着安南候的爵位来的,若自己在府中一日,爵位便轮不上沈之墨头上去。
沉香将饭菜送来,沈之秋安静地吃着,心中想着心事,饭菜吃进去也食不知味,沉香为他添了一碗汤,也担忧道:“公子,此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沈之秋喝着汤,淡淡道:“父亲上午来时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还能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那公子当真要去选秀,这……这未免也太过荒唐。”沉香有些着急。
沈之秋冷笑一声,“他们要我去,我便去走一遭,到时候丢脸的是他们,与我何干,我看李氏那副慈母的模样还能撑到几时。”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小厮通传说大小姐到了,沈之秋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沈嫣然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大太阳的正午,她走得急,此时满头香汗,沈之秋见状,吩咐沉香,“上一份冰碗。”
而后对沈嫣然笑道,“外头太阳正毒,大姐姐怎么走的这么急。”
沈嫣然还未开口,两行清泪先流了下来,抽泣着说:“二弟,我对不起你,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已经去见了父亲,可是……”
沈之秋打断她,递给她一条藏青色方帕,宽慰道:“不是大姐姐的错,父亲有他的考虑,若是叫大姐姐去,说不定以后我们就再难见你一面,这是权宜之计,你不必自责,快些将眼泪擦擦吧,你现在这幅模样,叫外人见了,往后怎么议亲。”
沈嫣然听他这样说,心里宽慰了不少,却还是不忍,她囫囵擦了擦泪,坐下来,看向沈之秋,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沈之秋看着手足无措,忙又道,“大姐姐这样子,倒像是我真要嫁人了似得,我不过是去走个过场,上午去,晚上便回来了,何苦来的。”
说罢拿过方帕,亲自为沈嫣然擦泪,若说他和李氏不对付,但和这个异母的姐姐感情却极好,沈嫣然自小被教育的知书达理,因着长姐的身份,对弟弟妹妹十分照顾,又因为沈之秋没有亲娘,对他尤其上心,沈之秋方才还气愤不甘的心,看到沈嫣然为他流的眼泪后,也淡然了许多,论这份姐弟情谊,他该替她走这一趟。
擦干眼泪后的沈嫣然红着眼睛对沈之秋嘱咐道:“虽说当今圣上并不喜男风,但是二弟去了还是要尽量低调,你的模样出众,人才也好,难保皇上不会起别的心思,届时你就站在人后,前面各色秀女挡着,那时皇上看的乏了,想来也看不见你。”
“我省得。”沈之秋接过沉香端上来的冰碗,放到沈嫣然面前,“大姐姐的心意之秋明白,你不用担忧,横竖我一个男子吃不了亏,吃个冰碗吧,别被暑气扑着了。”
沈嫣然皱着眉叹气,接过冰碗,食不知味地吃了,姐弟俩又坐在一起用了午膳,待到下午日头不那么毒了,才回去自己的院子。
选秀的日子定在七日后,官宦人家的适龄子女,由掌事姑姑看过后,统一送往皇宫殿选。
按规矩,这七日沈之秋被要求待在自己的辑月阁,足不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