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秋沉默片刻,道:“那终究是两条人命。”
“你心肠软,我是知道的,我也早和你说过,有事要同我商量,只要你说,我并非不能放过他们。”傅徇眉头微皱,停顿片刻后不悦道,“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
沈之秋听到最后一句话,惊得睁开双眼,整个人呆呆定在了那里,一股悲戚难抒之情自心底升起,双手渐渐冰凉。这些日子以来傅徇对他太过宠爱,竟然让他一时忘了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自己只是他的一个附属品,原来是他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他暗自撑着矮桌的扶手下了座榻,掀开下袍,端正跪在傅徇身前,行了个大礼,哑着声音道:“臣行为逾矩,请皇上处置。”
傅徇在他跪下来的时候就站起身来,刚要上前扶他起来,就听见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伸出的手顿时悬在空中,脸上也失了颜色,他本来只是想来提醒沈之秋一句这件事兹事体大,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却不料引他误会,用这样的行为生生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这话在傅徇听来,就是偏执地堵了一口气,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傅徇静静站着,并不出声,沈之秋便就一直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丝毫未动,傅徇瞧着他的样子,已面有愠色,“你以为我今日是来向你问罪的?”
“皇上圣心,微臣不敢擅自揣度。”沈之秋淡淡道。
傅徇听他一口一个皇上和微臣,越发生气,今日的话题已谈不下去,他不再多说,满面怒容的拂袖而去,没有问沈之秋的罪,也没让他起身。
沉香在屋外见傅徇面色不善的离开,自家主子也没有送出门,心里担忧,推门进来看,才发现沈之秋依旧跪在地上,沉香大惊失色,忙跑上前来搀扶沈之秋起身,沈之秋扶着沉香恍惚站起身来,面前除了一盘残局,再无其他。
他心中悲凉,脱力的在榻上坐下,恍若失神般的将剩下的棋子一枚枚捡进棋盒里,沉香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沈之秋的神色,也不敢问,只能招呼银杏为沈之秋端上热茶。
刚刚的对话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两人并没有什么争吵,甚至连大声一点的话语都没有,可是傅徇平静地说出那样的话,更令沈之秋难受,想起上午郑贵妃的讥讽,心里不由得自嘲笑笑,当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傅徇骤然离开,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甘泉宫上下相视失色,一个个低眉顺眼,小心伺候着沈之秋用晚膳,无人敢多问。
以为傅徇要在甘泉宫用膳,所以小厨房的晚膳准备的很丰盛,此时满满一桌子摆在面前,沈之秋看着越发觉得讽刺,他挑了几样小菜留下,对银杏道:“剩下的撤下去,你们就着用一些,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银杏几人面面相觑,将菜撤下,只留沉香一个人守在沈之秋身边。
傅徇回到承光殿,憋着一肚子火,金福今儿恰好轮休,是元角陪着傅徇去的甘泉宫,元角年纪小,遇到龙颜不悦,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慌忙找人将还在休息的师傅金福叫了回来。
金福匆匆赶来,小声问元角:“这是怎么了?”
元角愁眉苦脸道:“奴才也不知道,从甘泉宫出来就这样了,不知是不是和韫玉公子起了什么争执。”
金福朝元角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了,自己上前伺候傅徇。傅徇面色忿然地坐在桌前,拿起一本奏折看了片刻,又将奏折丢开一边,金福端着安神茶小心翼翼上前,劝道:“陛下息怒。”
傅徇端过茶水,喝了一口,将茶盏重重放下,问金福,“朕并日对韫玉是否太过纵容?”
金福心思飞速转着,想着怎么说才不至于再次惹怒傅徇,他在傅徇身边伺候了十几年,见傅徇平日对沈之秋的种种,便知道沈之秋是走进了皇上心里的人,今儿这样大抵是吵架了,但是傅徇能这样问他,他却不敢说一句沈之秋的不是,只好含糊其辞,“韫玉公子为人温厚宽和,又品貌非凡,陛下是喜欢他才对他好,寻常人家的夫妻间尚且偶有不睦,陛下您与韫玉公子想法有争论也是有的,明日等公子想通了,自然会来和陛下请罪。”
傅徇听后觉得金福说的有些道理,他气的不过是沈之秋对他的态度,他都没有对他生气,沈之秋反而先对他拉下脸来,傅徇揣着一肚子气独自歇下,等着沈之秋主动来找他。
可是一连几日,沈之秋都没有出现,傅徇气的罚了金福三个月的月钱,金福没处说理,只能在暗地里苦脸叹气,真真是主子打架,奴才遭殃。
傅徇和沈之秋谁都没有主动求和,两人就这样暗自较着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