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不是不想做手术？
医院的长廊上，脚步声，哭声，哀求声，疲惫的叹息，交织在一起。
长廊的尽头，有一扇窗，光从那边投进来，却照不到曲鸣昌的脚下。身后的诊室，姑姑的声音不断传过来。
“手术成功率这么低，我看还是不要做了。我妈年纪也大了，估计也受不了这个罪。”
有片刻的沉默。
医生平缓的声音响起，“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应该撑不到年底。”
又是一阵沉默。
姑姑说：“医生，你让我们再想想好吧？”
医生说了一声好。
姑姑和姑父才从会诊室走了出来。
姑姑意外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用去睡觉？明天不上学了？”
曲鸣昌抬起头，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姑姑的身上。
“你是不是不打算给奶奶做手术？”
姑姑脸色变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人听见后，抓着曲鸣昌的胳膊，将他拉回病房。
病房里，并没有其他人，暂时只有奶奶一个病人。
姑姑语重心长，“小昌，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奶奶能活，但是你也听到了，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很低的。而且，奶奶都这么大年纪了，治好了，又能活多久？”
曲鸣昌睁大了眼睛，毫无温度的眼眸，仿佛会说话，只要看着他，就能明白他此刻心底的震惊、悲痛和厌恶。
姑姑就像是被这样的眼神刺到。
“你别这样看着我，动手术是要钱的！那么大的一个手术，没有几十万根本下不来！之后，还要用药养着，这钱你给吗？”
“我给！”
曲鸣昌声音坚定。
姑姑笑了，“你怎么给？把你自己卖了？别天真了！”
曲鸣昌咬牙，“我会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你现在都在吃我妈的，喝我妈的，你有什么办法？抢银行啊？还没跑到门口，人家就把你毙了。”
姑姑的一字一句，都将血淋淋的现实，在他的眼前铺开。向曲鸣昌暗示着命运的恐怖和无情。
姑姑也没心思和一个孩子纠缠下去，随便从包里抽了几张票子出来，看了一眼，又把一百块塞回去，给了曲鸣昌一把零钱，加起来不到七十。
“你这两天先去学校上学，这边的事情，不用管了。姑姑还得回去，小宝还在家里面，姑姑和姑父还得回去。”
曲鸣昌捏着手里的钱。
不用他管。
他们也不留下。
那医院里的奶奶怎么办？
姑姑和姑父看了奶奶一眼就走了。
曲鸣昌站在床边，深觉死亡离自己竟然那样近。
一抬脚就到了。
他坐在床前，看着洁白的病床上的老人的手，像树皮一样，指甲里都是黑黑的，也许是泥土，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曲鸣昌慢慢得将自己的手覆上去，垂下眼的时候，整个眼眶都红了。
温和单薄的手突然覆在了头顶。
曲鸣昌抬眸，湿漉漉的眼神望向风前残烛的老人。
一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奶奶，你醒了？”
奶奶温和一笑，“我睡了很久是不是？”
曲鸣昌摇头，心如擂鼓。
他担心，刚刚姑姑的话，奶奶都听到了。
“不久。”
奶奶笑了笑，让他帮着自己坐起来，拉着他的手。
“你还记得我们那个车库吧？”
曲鸣昌点头。
奶奶笑着摸了摸曲鸣昌的脑袋，目光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