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过完生辰,”卫煦给明心添茶,风吹过廊下,桃花瓣扬起,几瓣落进茶盏里,“那边还有许多事要忙。”
明心不高兴嘟囔:“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还在山门前留了这么多人看守我,我在这儿就像坐牢一样。”
自她醒来,谁都不许她下山,甚至不许她探听外边的事,但凡起心动念,就会有一群人围在她耳边劝说她,什么天下大乱,外边危险;什么自身安全重要云云,她也不明白,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什么时候她的安全能值得这么多人守着不让她出事了。
卫煦沉默下来。
天色渐晚,宗门问道场又喧闹起来,明心无处可去,懒懒地在院子老桃树下放风筝。此时春末,山风凌乱,风筝飞地乱七八糟,有时候没飞起来就落下了,明心也懒得跑动,就在风筝上画了阵,没一会儿,风筝就飞起来了。
晚餐时间,卫煦又来作陪,一直到明心生辰结束,才告别下山。临行前,明心送他到衍天宗护山大阵前,阵外的山林沉寂,哪怕是朝阳挥洒,也有一种衰败的没落感,明心在衍天宗生活这么多年,从没有觉得衍天宗这么安静过。
“小苗,有些事不能告诉你。等到有一天两界安定,封魔道重归平静,到那时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但,在那之前,你好好留在这儿,好好活下去。”卫煦召出飞鹤。
飞鹤的身影消失在云端,明心在阵内重新抬起垂下的眼眸,安定是必定的事,只是修士寿岁绵长,她一个普通人能不能等得到还两说。
就算已经名义上被困在衍天宗境内,就算她真的很想下山,明心也没有要叛逆一回的意思,明雩在西南累死累活,艰难抗衡的情况下,还要将宗门直系的中坚力量留在宗门守着她,若是这样她还想着给大家添麻烦,那她也太不是东西了。
可衍天宗内已经没有能供她日常消遣的东西,她每天百无聊赖地起床,百无聊赖地躺下,活得像条咸鱼,闲着闲着,想起小时候想著书立传的宏伟愿望,一头扎进藏书阁里,将自己对论道的看法钻研都写下来。
这一写一个夏天悄悄逝去,秋雁随着落叶南飞,明心把自己辛苦写下的秘籍编入宗门基础教育课程内,自此,每天清晨傍晚都有被课业压垮的弟子堵在她的院门内哭诉。
面对小弟子们的哭唧唧,明心久违地得到了成年人的快乐。
为了不被受苦受难地弟子们逮住,明心除了在院内画下护山大阵,还秉承能不走门就不走门的端正态度,开始学着翻墙出入。
墙是老桃花树下的墙,不太高,但那是对于别人来说的,对于她来讲,还是得搭个梯子。于是,等梯子搭好时,隆冬将至,她又裹上了她的小狐裘。
山顶的风已经比门外弟子们的哀嚎还要大声了,明心恨不得自己长在火炉边,出门是不可能出门的,只能继续在房内编写阵法创新教学。
冬去春来,距离她从长睡中苏醒已经过去一年时间,除了时不时萦绕心头的酸涩情绪之外,她活蹦乱跳没有一点不适,起初明雩还会没三五天的请药宗弟子给她把脉,直到确认她无事之后,才慢慢放下心来。
才过完年,惊觉又多了一门课业的衍天宗弟子仿佛天塌了下来,这已经不是小事了。起初的论道课还好说,论道论道,相当于天衍其道的总结概括,修道之人要找到自己的道就得对天下之道有所了解,大家当课外阅读,看看也就过了,可阵法创新不同。
阵法本就难学,前人的知识都还学不会,基础都没有怎么创新?
这可比天塌了还难受。
于是,满宗门被迫加负的弟子们成群结队地堵在明心院门前,哭得老桃花树都抖了起来。明心只好翻出她去年做好的梯子,翻上矮墙。
早春还冷,明心还没脱下狐裘。细细绵绵的春雨随着风飘落,结满了花骨朵儿的老桃花树上恰好有几朵半开半合的早花,春风才醒,吹得花朵颤颤巍巍,好看极了,明心坐在矮墙上,就想探手去摘。
花枝离得不远,轻易就能摘到手上。细嫩的花瓣,沉了一冬的积郁心思顷刻散尽,她低头清嗅,忽然发现,矮墙外不远处,一个负剑青年静静地正看着她。
春山复苏,一阵疾风吹动,路边枝桠摇摆,雨滴砸下,滴到青年的道袍上,露出绑在他手腕上的缀满星辰的白色发带,那一刹那,明心也像被雨滴滴到心坎里。她看着青年,只觉得心跳都变快了。
明心把手里的桃花枝远远掷到青年身上,从墙头往下笑眯眯地问:“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69. 069 他接住了,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