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邃平静的眼眸,划过高耸鼻峰,停在略微干涩的薄唇上……无一处不是温热的。
他又摊开手掌看了许久,这双手温润有质,骨节分明,右掌虎口处还有磨得发硬的茧,应是惯常用剑的人才能有的。
如此看来,他这是变成解拂衣了?任从舟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是这片古怪密林搞的鬼?
他抬头看去,眼前景色却又陡然转换,随处可见的林木转瞬消失,巍峨高耸连绵起伏的冰山拔地而起。
冰雪肆虐,大地剧烈摇晃起来,阵阵吼声由远及近地传到他耳朵里,似乎能把他的鼓膜震碎,可此时他的双脚却陷在雪中,无法动弹。
几十只长着一条腿、拖着长尾的牛怪嘶吼着呈包围状朝他狂奔过来。
速度越来越快,看样子像要将他活活撕碎。
任从舟眸里划过锐利的细芒,他认得这些妖兽,这是上古妖夔,一只就能抵得上金丹境修士的实力。
只是上古妖夔早就消亡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只?
所幸他脚下刚好凹陷了一块,任从舟便借此脱身飞向半空,左掌习惯性地虚握起来,无数团光球顷刻间砸向地面。
两头妖夔齐齐朝他刚才的位置飞扑过去,扑空后又张着血口连连吼叫。
任从舟体力不支,掉落到地面上,捂着心口,疼痛难耐,脸色也煞是难看。
刚才他那一击若是全盛时期,足以灭掉大半妖夔,却没想到他的修为怎么下降得如此厉害,如今的他竟还不如一个金丹境的修士!
妖夔又蠢蠢欲动起来。
任从舟一掌挥出,掌风锐利,像利剑一般切开了一道纵深的沟壑,两旁的雪块簌簌滑落,有几只没跳过来的妖夔也跟着掉了下去。
但大多数都跃了过来,妖瞳血红地朝他扑去。
一刹那煞气奔涌。
任从舟颇为狼狈地闪躲着,渐渐招架不住这么多妖夔齐齐攻击,正当他觉得命恐绝于此时,身后那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却倏然发出了巨大声响。
同时,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夔群攻击停了一瞬,硕大的身躯纷纷颤抖不已,伏向地面。
看这样子,明显是遇到了更厉害的妖兽。
任从舟眼底凝重。
此时再想逃怕是来不及了。
因为他已经看见从那沟壑中倏地飞出一条长约十几尺的巨大妖兽,妖兽似龙非蛇,头生两只金角,墨身长四扇黑翼,首尾各有菱状纹路,遍延身腹。
任从舟眼眸微眯,心道这东西他可熟悉得很啊。
这是他的原身,螣蛇。
眼前飞起来的这条螣蛇就连尺寸和花纹都跟他一模一样……不会有这么相合的事吧?
或许他还能攀个亲戚,让它帮忙解决了这群蠢牛?
任从舟心里打着小算盘,正想上前,螣蛇已经落地,四只鳞爪各抓住一只妖夔,轻而易举地将它们给抹杀掉了。
这么上道?还没等他开口相求就迫不及待地大开杀戒了?难不成它与这群蠢牛有过结?任从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紧接着,一张密网出现在上空,密网四角各缀着一只黑铃,铃铛晃动却听不见铃声,下方的妖夔恐惧低吟起来,密网将它们笼罩起来,尽数碾杀。
这片区域又恢复了平静。
螣蛇硕大的头颅一直伸到任从舟面前,慢慢伏低。
任从舟瞧着它那双金光流转的蛇眸,心里越发感觉怪异。
刚才那张密网悄然转变成了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绳子,偷偷地往两人中间挪动着。
“我说,”任从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螣蛇的脑袋,惯常懒怠的语调里带了点儿笑意,“你与我认识?今日这般大恩,想让我如何报你啊?”
螣蛇的瞳眸直直地盯着他,好像染上了些许冷冽。
任从舟不知晓它是何意,还想说些什么,一根绳子咻地拦在了他二人中间,竖得笔直,顶端的黑色铃铛几乎晃出了残影,似乎在邀功讨夸似的。
“我与螣蛇兄弟攀谈正欢,你这破玩意儿跑来碍什么事。”任从舟一把揪住小铃铛,将绳子团吧团吧扔到一边。
“……”被无端嫌弃的阴阳缚神索愣了愣,随即疯狂扭动起来,“~”
任从舟又重新看过去,没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螣蛇竟然凭空消失了。
“跑哪儿去了?”任从舟正疑惑着,小腿上突然传来缠缚感。
他低头看去,长睫扑闪了两下。
有一条细长的小蛇正缠着他的小腿爬上来,呲呲地吐着猩红信子,瞳眸淡漠又冰冷。
“怎的变小了?”任从舟毫不顾忌地将它捞起来缠在手臂上,温声问询。
“莫动本君。”
一道平静无波地声音骤然从任从舟心底响起来。
任从舟碰触小螣蛇的手指顿住,脸色惊异:“这声音是……?解拂衣?你也在此处?”
说罢他便四处张望。
小螣蛇用尾巴缠住他的手指——
“找什么?本君就在你手中。”
【作者有话说:衣:第一次当蛇……不太熟练,但某人是怎么蠢到连自己的原身都看不出来?
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