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反常态
铺天盖地的魔族军团来得快, 退得也快,不出半刻,山原下的阴霾尽数退去, 焕栖宫并没有阻拦魔族的退让, 在人族地盘上,若真动起手, 胜负不论,周围这些依靠修真界庇佑的凡人一定收到殃及。
此次魔族损伤不小,一路上损耗了众多魔族士兵, 再加上前些日秦氏发动的八乾阵造成的损害,魔族一夜之间元气大损, 退回极北休养生息。
而修真界同样也没赚着多少好,秦氏声誉大减之下, 宗门人心涣散,修真界第一大宗竟然没有抵挡住魔族的入侵, 被魔族大摇大摆地搜了个遍, 秦氏的面子过不去,却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秦氏势力一颓,修真界的主心骨就落在了云衍宗和焕栖宫上,各宗都盼着他两宗赶紧撑起如一盘散沙的修真界,又怕焕栖宫那上任时间尚短的年轻掌门人太过激进, 一时间各路宗派都差人来焕栖宫“探望”,一是为焕栖宫寻回被魔族“掳走”的大弟子奚飞鸾作喜,原本寂静的焕栖宫大殿人声鼎沸。
“郁贤侄真不愧是青年俊杰啊!你师兄也一样, 被魔族谋害那么久还能坚守道心, 我当初就说, 奚贤侄冰雪人儿, 怎会无端端私通魔族,肯定是被谋害的!”
郁笙坐台上,端的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连眼都不舍得睁开。
“那奚贤侄现在在何处啊?一朝沉冤得雪,还不快出来让我等道个喜?”
郁笙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眼珠扫着殿中攒动的人头,精准地定到了说话的那个修士:“想见?”
那修士浑身一颤,临到嘴边的话语强硬改了口:“还是罢了,让奚贤侄好好平复一下才是。”
“其实我等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同郁宗主商议。”
郁笙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说无妨。”
台下的众修士也都是些修真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见此话,他们却支支吾吾,左顾右盼,等了半晌,才有一修士犹豫开口:“不知郁宗主对魔族犯我疆土之事……作何看法?”
“且休。”郁笙只说了两个字,众人却沉沉地松了口气。
“郁宗主年轻有为,处事沉稳,实在是英明啊!”
“魔族虽然可恨,但也是被作了枪使,郁宗主明辨是非,实在是高!”
众人自然是不敢说自己怕了魔族,准备吃下这个闷亏的,于是一句接一句地把郁笙捧得高高的,把郁笙捧成了热爱和平顾全大局目光长远的无上贤者,郁笙端坐其中,垂眸不语。
修真界和平已久,人心早已软弱,修士们宁可用退让换来和平,也不愿同他族挑起战火,这倒是合了他师哥的意。
浮华峰上。
奚飞鸾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吃葡萄。
苍老的枝条上已发新芽,奚飞鸾吃东西实在挑嘴,吃颗葡萄要把葡萄皮一点一点剥下来,得亏葡萄里没籽,否则他怕是不会动口的。
葡萄皮剥到一半,孟向阳拉着警报进来了:“报——师弟师弟!师父他已经离开议事殿,去水牢去了!”
奚飞鸾看他一眼,纠正道:“叫师叔。”
“别嘛师弟,显得咱俩多生分。”孟向阳抓下几颗饱满晶莹的大葡萄,一仰头跟吃豆子似的全吞了,奚飞鸾看得有些愣,呆了半晌才回过神:“他去水牢作甚?”
“好像是看抓回来的那个大魔去了,师弟,之前就是被那个魔给诬陷的吧?师父肯定找他算账去了!”
奚飞鸾把剥到一半的葡萄放到了桌边,拿手帕擦了擦手:“我去看看。”
“哎你别乱动啊!师父让我看着你的,你的伤还没好呢喂喂喂!”
奚飞鸾无动于衷地往院子外走去。
约莫三天之前,也就是他重新获得“焕栖宫弟子”身份的时候,郁笙把受伤的他抱来此处,沉默着把他身上的链子解了,又派了弟子给他熬药送药,自己却再也没有露面。
不知郁笙在外编了什么说辞,又或是什么也没说,这些天陆陆续续有弟子来探望他,来一个就要挥下一把眼泪,尤其他的几位师弟师妹,虽面上都有了点大人模样,可一进来就破了功,哭嚎声差点震碎了伏华殿的天花板,奚飞鸾恍惚中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又或是受了什么魂断命无的冤屈。
众弟子哭完之后,奚飞鸾又成了他们口中英明神武的“大师哥”了,甚至还有人带来了自己的徒弟,指着他让徒弟叫“大师祖”,年芳一百余岁的青年俊杰奚飞鸾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反正哪里都不对。
最不对的是郁笙,三天时间,他连浮华峰都没有回过。
第一天的时候,奚飞鸾以为是郁笙在忙,第二天的时候,他以为是郁笙在忙,第三天的时候,孟向阳笑嘻嘻地告诉奚飞鸾:“我师父?他啊,谁知道他在干什么,反正我看见他在浮澜峰底下那个小破水沟里捞了半天鱼了,哈哈哈一条都没捞着!”
“……”奚飞鸾觉得师弟好像在躲着他。
他按着腹部已经不怎么疼痛了的伤口,缓步往主峰上的大牢走去,斐折就被关在那里。
他今日才堪堪能够起来活动,便在伏华殿里呆不住了,这几天一直都是孟向阳在给他讲宗里宗外的事,说被抓回来的魔头一直关押着不曾审讯,奚飞鸾还是心里犯嘀咕,生怕郁笙忙着忙着就得了空,对着被关押的犯人“滥用私刑”。
浮华峰离主峰距离颇远,奚飞鸾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慢吞吞挪到了大牢前,大门如往常一样紧闭,两个焕栖宫弟子站在门口守着,奚飞鸾问了问弟子,却得知郁笙方才来过,但早就走了。
“他可曾说过什么?”
弟子摇摇头:“不知道。”
“我进去看看。”
弟子们依言为奚飞鸾打开牢门,一弟子为其领路,二人一直往里走,走到最深处,湿潮之气透了出来,奚飞鸾瑟缩了下,就看见斐折仰面倒在水牢里的池水里,像是死了一般。
奚飞鸾两眼缓缓睁大,几步走到水牢前,手握上牢门栏杆,栏杆发出细微的摇动,让半个身子躺在水里的人懒洋洋睁开了眼,紧接着,斐折就像触电一般,蹭的一下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