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余船员刷地转过来,那船员眼睛朝上看,回忆着说:“应该是人鱼吧,我当时就在甲板上睡着了,听到这声音爬起来到船边看,看到他们了。”
“人鱼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们撞船干什么?”
“你那时候喝醉了,看错了吧?”
被质疑两句,船员反驳道:“又不是一条两条,那么多人鱼那么大的鱼尾我怎么可能看错?”
克莱恩朝这名船员望来,船员蓦地想起船长和人鱼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来,摸不清他的态度,一下打了个磕绊,改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口风:“哦,也不一定,当时天很黑,也有可能看错了吧。”
克莱恩:“……”
九成就是人鱼在提醒这些醉鬼。
剩下那一成,硬要说的话,可能是人鱼们碰巧拿珍珠号的船身当磨犄角的石头了吧。
众所周知,人鱼根本没有犄角。
克莱恩又严厉地训诫了船员们一次,搬走货物是小,他们能轻易着了别人的道是大。
如果码头工人在酒里加了毒药呢?如果这些人是亡命徒,趁船员们喝醉的时候杀了他们呢?
船员们被娜塔的怒火洗礼了一次,气势一弱再弱,再经克莱恩责备一次,仿佛一滩滩快要软化到甲板上的泥,短时间内,都不太敢碰酒了。
克莱恩为此调整了珍珠号夜间的轮值守夜方案,他自己也在守夜名单之内。
守夜当天,他听到船舱外有声响,来到甲板上搜寻,无意间抬头,看到曾经给他送来海螺的那位海藻色长发的人鱼在船身边游过。
事实上,自从珍珠号从图斯特王城出发,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人鱼。
珍珠号还没抵达德尼亚的时候,某天夜里,他在瞭望台看从图斯特王城买来的书籍,书名叫《德尼亚风貌赏》,从各个角度将德尼亚的习俗讲得很透。他一时看得入迷,不知不觉就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
后来肩颈发痛,他才起身活动一下,走到窗前时,看到斯威特坐在甲板的栏杆边,任由夜风撩起柔软的头发,仰头望着瞭望台。
斯威特似乎没想到克莱恩会到窗边来,收回曲着的腿,落到甲板上,想要离开,走出去两步停下,再度投来视线。
克莱恩以为是自己看书太累出现了幻觉,刚好桌子上的汽灯灯芯耗尽,扑闪两下熄灭,他转身去更换灯芯,等到瞭望台里重新亮起来后,他走到船边再看,斯威特已经消失了。
一次或许可以用幻觉来解释,但是每当克莱恩或是看书或是工作晚了,想要看一看海景缓解疲劳时,总能在甲板上见到他的身影。
他来得悄然无声,从来不惊动任何人,来这一趟似乎也只是为了看克莱恩一眼。
他不会叫克莱恩出来,只是安静地等着,如果克莱恩不露面,他大概会静静地等到天亮,好像一定要看一眼才能安心一样。
有一次克莱恩刻意早早休息,第二天天还没亮继续去瞭望台画海图,走到窗边利用望远镜观察周遭情况时,竟然看到斯威特还在甲板上。
斯威特若有所觉地抬头,隔着望远镜的镜头,和克莱恩对上了视线。
克莱恩没有第一时间挪开镜头,望远镜将斯威特拉到眼前,斯威特听到了从舱室中传来的声音,眼神往那边飘了一下,站直身体对着望远镜的方向说了一声“早安”,便从瞭望台的死角离开。
不到一分钟,帕特里克和另一个船员勾肩搭背说笑着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斯威特离开时和他来时一样,不发出任何声响,就像一阵风,吹过不留痕迹。
克莱恩曾向其他船员旁敲侧击,但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到过他。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像大半年前在帕洛依港的家里一样,他在院子、厨房或者书房忙他的事情,当他忙完看过来,梅菲黛丝始终舒服安稳地窝在沙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也不是立刻完结~火葬场还没葬完呢~
第113章 归途
珍珠号在德尼亚停留两个月后, 启航前往布加提纳,在矿石城和伊诺、康拉德集合。
伊诺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 这几个月没人管教更是无法无天,就差骑在康拉德肩膀上玩闹。
康拉德不嫌他闹腾,爱人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目光时刻溢满温柔宠溺,情到浓时,便要互相深深凝望。
望着望着就要出事,伊诺想到什么做什么,常常当众和康拉德搂抱亲吻。康拉德虽然顾忌周围视线,却挨不过伊诺的折腾,大多数时间都会顺从于他,每次和他腻乎完, 再温温和和地向大家道歉。
克莱恩无意间撞到过两人亲热, 面上不见波澜,镇定地打了招呼, 私下里便会想方设法绕开他们。
就连娜塔和帕特里克这对刚确定关系没多久, 正值火热期的情侣,都经常被他们肉麻得汗毛直立, 遥遥打个照面,就快速远离。
久而久之, 珍珠号上的船员都麻木了。
康拉德特地来找克莱恩道过谢, 尽管他和伊诺已经说过很多次。
克莱恩尊重康拉德和伊诺的选择, 只是在他看来, 任何亲密感情都是有风险的, 没人会永远陪伴着另一个人, 早晚都会像爷爷一样离开, 不难过的最佳办法就是永远不要踏进一段感情。
而康拉德和伊诺生命长度相差甚远,此前他正是因此离开了阿弗尔王国,为什么现在又心甘情愿地回来了呢?
他为此问过康拉德一次,“你不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他吗?”
康拉德想起伊诺,露出缱绻的笑意,说:“害怕。但是我离他再远都没用。从爱上他的时候,我就开始失去了。”
是一段陌生的生命,他不关注不介入,诞生或消亡都与他无关。无关的东西摔碎破裂,谈不上失去,因为从来没在意过,多一件少一件都无所谓。
在意便是介入,介入就会对生命的流逝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就是失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