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猫”
宋衍把这条微信看了几遍, 积攒了许久的憋闷才略微疏解了一点。
还算盛昀有脑子，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生气了。
刚这么想着，宋衍一咬牙, 才发现自己完全是陷入盛昀的拿捏里。
凭什么冷暴力自己一星期, 再稍微说个对不起就把这事过了？
还让自己等他一起回家，等个毛线球。
宋衍越想越不服，在手机上啪啪打字。
原本是想说他不回去了今晚就搬走，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发出去。
如果直接搬走, 算不算是……吵架后的离家出走？
宋衍皱了皱眉，对于直接出走这种行为，他有些心理阴影。
小的时候, 陆枝南似乎总在跟宋家人吵架, 宋家老太太动辄就让她滚。
那时他还小，被妈妈哭着抱走离开了家。
记得有一次，夜里很冷，还下着雨。
陆枝南抱着他，就没法打伞，伞撑得摇摇晃晃，冰冷生硬的雨点就一下一下砸在他的身上。
酒会上，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光影流转。
宋衍却在这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颈, 仿佛那里还有雨水砸上去的隐隐疼痛感。
要是他今晚搬走……那要么就不带汤圆走, 要么就得连夜带着她一起走。
对孩子不好。
宋衍如是说服了自己，把输入框里的句子删掉, 重新输入：
【我不认路？】
发送过去, 宋衍把手机收好, 脸上还带点憋闷。
盛昀这个混蛋……从前可从不这样，从不会让自己感到任何被冷落的感觉。
然而他也没法说什么，毕竟当初做“渣男”的那个人是自己，就跟现在在赎罪一样，感觉怎么发脾气自己都不占理。
宋衍憋着一口气，化悲愤为食欲把手心里的蓝莓吃了。
“耶？你哪来的蓝莓？”周淳正好看见，疑道，“还只有一颗？”
宋衍：“……”
他含糊道：“随手拿的。”
周淳笑道：“别搞得这么可怜，我给你拿一碟去。”
宋衍推辞道：“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想为了自己的一些并不强烈的想法去争取什么，但周淳显然相反。
周淳还就真到处寻觅找到端果盘的侍应生给他拿了一碟果盘，塞进他手里。
宋衍看着手里的蓝莓，上面还挂着雪白的果霜。
周淳笑道：“宋老师，你这个太与世无争的脾气，有时候也不好。想做什么就做嘛，想说什么就说嘛。”
宋衍淡淡笑了笑：“谢谢。”
周淳摆摆手：“哎呀，都是朋友了，真得不用这么客气。”
宋衍拿起一颗蓝莓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水顿时充盈口腔。
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
真的可以吗？
如果不蛰伏，不让自己隐形，不把很多事埋藏心底，还能保证生活平静又安定吗？
“对了，我一会要去楼上那个拱形大楼梯拍照，你也去吗？”周淳说道，“我可是知道你好多天没发自拍了，一直不营业可不行，你家姑娘们都要急死啦。”
宋衍应了一声，安愿也是这么要求的，也正那么打算。
他低头看手机，发现盛昀没回消息。
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是在期待什么，立即把这种荒谬的念头收起来，放下手机。
管盛昀回不回呢？没人在乎！
正略微出神，宋衍都没注意到有人过来跟周淳搭话。
直到他听到周淳忽然冷淡下来的语气时，他回过神来。
来人他并不怎么认识，但是似乎也见过，印象里是一位武打演员，略微有点脸熟，留着寸头，五官刻薄得很。
男人看了看宋衍，眼神颇有敌意。
宋衍：“？”
他颇为不解，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个男人结过仇。
周淳则神色明显地不自然起来：“有事吗？”
男人看了看周淳，又看了看宋衍，冷哼一声：“聊什么呢？聊得挺开心啊？”
宋衍微微皱了皱眉，看着男人的眼神也凉了下来。
周淳压低了声音，杏眼圆睁：“这是宋衍宋老师，你不要乱说话。”
“哟，我当是谁呢。”男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是新晋红人儿，宋老师啊。”
男人的眼神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宋衍，磨了磨后牙：“周淳，你这口味变了啊，喜欢这种小白脸了？”
周淳顿时气急：“高昊！”
听到名字，宋衍隐约想起来了。
武打世家出身，伯父和爷爷都是比较有名的武打戏明星，但是他这一支能力比较一般，靠着家族庇荫混口饭吃，在圈内风评不怎么样，都说他是仗着家里给收拾烂摊子的二世祖。
他平时不爱探听这些复杂无比的八卦故事，不过身旁总有各种风吹进来，也就了解一点。
宋衍并不想跟他产生明面上的冲突，同时也看出了周淳的窘迫和尴尬，于是向后退了两步，表现出不愿探听他们关系的态度。
然而高昊不长眼色，反倒跟上几步，露出挑衅的神色：“宋衍，你不会以为自己拍了部戏有点热度，就把自己当个人了吧？你这样靠一张小白脸红起来的戏子，在我们这种家世面前啥都不是！”
宋衍低垂着眼皮，轻轻啧了一声：“谁家？不是听说高老爷子八十大寿都没让你去，看你嫌烦吗？”
这个八卦也是之前传的，宋衍从八卦女王安愿那里听来的，当初没放在心上，只当个笑话听完就过了，此时却又想起来了。
还得感谢自己强大的记忆能力。
高昊黝黑的皮肤立即又红又绿。
这件事其实是假的，老爷子只是气话而已，奈何外面传开了，对他而言一直都是特别不能提的痛处，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性子软脾气小的男人居然说起话来又冷又戳人，登时给他弄得气急败坏了。
眼看高昊要惹事，周淳急得眼角都发红了，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别在这丢人，要说出去说！”
高昊哪顾得了那么多，岿然不动得周淳压根拉不动他分毫。
宋衍瞥开视线想离开，高昊立即要去拽他。
然而高昊的手还没触碰到他，猛地看见什么，神色却是一凛，手立即缩了缩。
宋衍抬起头，看见盛昀和几位大佬正缓步走过来，似乎要去那边与谁交谈。
虽说没人注意到这边隐隐要爆发的冲突，但是高昊好歹有点脑子，绝不敢在这几位人物面前闹事，顿时收敛了不少，站在原地不动了。
宋衍站在原地，余光看着盛昀挂着疏离冷淡的笑与身旁人偶尔几句来回，目光也没往自己这边放，越过他们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被打了岔之后，高昊恶狠狠放话：“你等着。”
宋衍懒得应他，甚至都没回头。
半晌后，他才转过身，看到周淳跟他走出了酒会大厅。
他微微皱了皱眉，隐约有些担心，然而听刚才的意思，他俩似乎有感情问题。
他跟周淳不算特别熟，贸然插手去管好像也……并不合适。
手机微微震动，宋衍拿起来，看到盛昀的消息：
【怎么谢我。】
宋衍：【？】
盛昀：【？】
宋衍此时却反应过来了：【……】
敢情盛昀是故意的，故意来这里刷个脸，让高昊不敢动手。
宋衍：【我自己也可以解决。】
盛昀回道：【是，小猫披着老虎皮也可以英雄救美。】
宋衍：“？”
什么披老虎皮，谁是猫？？
他怎么不知道盛昀什么时候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外号了。
想到汤圆那软乎乎没骨气的样子，宋衍自觉自己跟猫是一点边都不沾。
恰在此时安愿发来消息，催他去拍照。
他把手机收起来，没再回复盛昀，径自往大门外去，也没往盛昀所在的地方多看一眼。
另一边，盛昀在一众新的上前套近乎的人们之间，透过人群缝隙看到那只披了老虎皮的猫离开了酒会大厅。
身旁有人提醒他：“盛总，您在听吗？”
盛昀收回视线，眼里的几分隐约笑意立即消失，淡漠地扯了扯嘴角：“你说。”
.
宋衍顺着指示牌去拱形楼梯。
路有些难找，他作为一个不太分方向的路痴更是难找，对照着安愿给的定位好半天都没到。
绕来绕去的，反倒越来越僻静了，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走廊拐角，他停在原地，低着头看手机，想再确认一下自己到底在哪。
“……我说过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你放开我……！”
隐约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宋衍划着屏幕的手指一顿，听出这是周淳的声音。
他顿时抬起头，眉心皱紧。
这声音渐渐大起来，甚至还带上了哭腔。
宋衍只在原地怔忪了几秒，便忽地加快速度，径自扎进了昏暗的走廊中，果然在走廊深处看见了周淳，和用力攥着她肩膀的高昊。
高昊首先看到了他，冷笑几声，先放开了周淳，对着她咬牙说道：“哟，叫救兵了？”
周淳猛地回头，脸上的妆都已经被泪痕冲花了，她没想到宋衍会找到这里来，呆滞道：“宋老师……”
宋衍跟高昊保持了几步的距离，对周淳低声道：“过来。”
周淳想迈步，却被高昊一把拽住胳膊：“你敢！”
周淳吃痛，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宋衍皱紧眉，冷声道：“你是很想去派出所蹲几天是吗？”
高昊蛮不在乎，把周淳大力往后一甩。
宋衍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去扶她，女孩瘦削的身体重重摔在在了地上，听得宋衍心脏一颤。
高昊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抬起头与他靠得极近：“你是不是很想尝尝我的拳头？来，比比？”
宋衍闭了闭眼，已经厌烦到了极点：“我没兴趣。”
高昊则嚣张地笑起来，他本身就是练武打出身的，自觉打宋衍这样的能一口气打八个。
“不想挨打就滚。”高昊瞪大眼睛，恶声道，“你跟她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她的事？”
这句话其实挖了坑，他想激宋衍说出什么跟男女之情有关的话哎，他就可以拿这件事去抹黑周淳了。
宋衍当然也听得很明白。
他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痛得好几次想要起身都没成功的周淳：“我跟她是没什么特殊关系，她的事我是不该管。”
他顿了顿，轻蔑地笑了一声，接着道：“但是教训你这种畜生，每个人都有资格。”
高昊眯了眯眼，给宋衍下套没成功，更是气得拳头紧攥，在脑子里疯狂回想这人有没有家世，有没有靠山，来计算自己打了他成本有多高。
宋衍的喉结微微滑动，开始思考如果真得跟他打起来，那有多少时间可以留给周淳让她快跑。
他还是打过架的，虽然打得不多。
当初盛昀听到他这么说时，直接笑出了声，并不相信他，声称他这样细胳膊细腿儿不可能跟人打过架。
宋衍当时认真说，真得打过，还打赢了。
是上初中的时候，他被霸凌了太久，终于在同学辱骂陆枝南的时候被触碰到了最深的底线，跟一群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打了一架。
宋衍始终还记得那句辱骂陆枝南的话是什么，那些男孩子们刚学了侮辱人的词，说“你妈是个公交车”。
由于那一次宋衍打架打得几乎不要命，把别人反而都吓到了，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他的底线是母亲，于是再也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把这些事告诉盛昀的时候，宋衍始终情绪低落，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不堪的过往告诉盛昀，但是他那时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盛昀当时说，他再也不会让自己受这种委屈。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