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舟此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骤然便被他问住了。
“有了,我就叫你余贤弟吧。”裴斯远笑道。
“那我……”余舟小声问道:“怎么称呼你们呢?”
余舟平生还是第一次活着的时候逛花楼,而且逛的还是他和裴斯远那什么过的地方,所以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你称呼陛下黄公子。”裴斯远道:“管我叫裴哥哥。”
余舟闻言不疑有他,忙老老实实点了点头道:“好。”
一旁的路知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抬脚在裴斯远身上踹了一下。
三人一道进了寻欢楼,裴斯远的出现登时便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轰动”,很快,管事的霜姐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众人在经过短暂地惊讶之后,也都散了,只拿眼偷偷往裴斯远身上瞟,大概他们也没想到,裴斯远前不久刚经历了那么丢人的事儿,今日竟然又能跟没事儿人一样来逛花楼了。
“裴公子今日有空过来啦?”霜姐亲热地道。
“今晚不过夜,弄点好酒来。”裴斯远随口道。
霜姐闻言忙招呼人去准备酒菜,而后亲自带着三人上了二楼。
这寻欢楼是京城最大的花楼,共分了东西两院,东院伺候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少年,西院伺候的人则都是女子。
花楼共有三层,一层是大厅,许多不舍得花钱的散客和来看热闹的,大都在一楼活动。有钱的客人则在二楼的雅间,雅间后头甚至还有专供休息的客房,且这些客房只供客人休息,并不从事其他活动。至于三楼就是楼里的少年和姑娘们住的地方了,与他们有关的其他活动也在三楼。
三人进了二楼的雅间之后,便有伙计来上了酒。
霜姐大概是知道裴斯远的脾气,并未让旁人来打搅。
“这寻欢楼的小相公好不好我不知道,但这里的酒是真好。尤其是今年新酿的寒江雪,在京城可是独一份儿。”裴斯远说着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
路知南笑道:“你若是喜欢,回头让酿酒的师父专门给你弄一些送到你府上便是。”
“黄公子,您可莫要再这么纵着我了。”裴斯远笑道。
余舟坐在一旁简直没眼看,感觉自己比这屋里的油灯还碍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还是这个味儿。”裴斯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表情看着很是惬意。
余舟留意到,裴斯远在喝酒之前刻意嗅了嗅酒杯,那动作看起来不像是在品酒的香气,更像是在……确认酒是否安全。而且至今为止,裴斯远只给自己倒了酒,并未给路知南斟酒。
所以,裴斯远还懂毒?
如果他懂毒,那天怎么又会中了招?
是故意的?
还是失误了?
“我也尝尝这酒。”路知南伸手便要去拿酒壶。
裴斯远却伸手一挡,道:“这世间的毒有千百种,其中能被人验出来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哪怕我亲自尝了的,也未必就安全。黄公子,您还是忍一忍吧,想喝酒咱们回家再喝个痛快。”
余舟听到“回家”这个字眼,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发现,裴斯远看着不好相处,其实挺会哄人的。
至少在他看来,皇帝是被裴斯远哄得服服帖帖的,裴斯远说什么对方都听。
“一会儿他们会跳舞,那可比喝酒有意思。”裴斯远说着指了指雅间镂空着的那一边。
这寻欢楼的布局很讲究,建筑中间做了个剧院式的“天井”,二楼的雅间是围着“天井”布置的,正对着“天井”的那一侧是镂空设计,所以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看过去视野非常清晰。
“天井”中间是个高台,看那布置应该是个舞台。
路知南看了一眼裴斯远手里的酒杯,拧眉问道:“这地方这么不干净吗?”
“一个地方不怕他不干净,只要不干净的地方在明面上就好办。”裴斯远道:“那些比较低级的手段其实并不可怕,比如酒水,比如点心,再比如带着香味的蜡烛……”
裴斯远说到蜡烛时目光看向余舟,果然见对方身体一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大愉快的回忆。
“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而是藏在暗处的那些。”裴斯远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杀人的毒药,未必是见血封喉,也有可能是……”
他话音未落,便闻外头传来一声尖叫。
余舟和路知南同时一惊,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
透过雅间镂空的那侧,只见一楼的走廊上,一个男人一边跑着一边撕扯身上的衣服,这会儿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零碎不堪,露出了身上被自己抓破的血痕。
几个女子被他吓得连声尖叫,就连旁观的男人都惊慌躲避,像是在躲避一只发了疯随时会咬人的狗。
不过寻欢楼里的伙计反应倒也不慢,很快就有人上前按住了他,将他拖走了。
“这人喝多了,打搅了大家的雅兴,实在是不好意思。”霜姐忙朝众人道歉道。
围观的客人见状也没揪着不放,随口抱怨了几句“死酒鬼”便各自散了。
“这得是喝了多少酒啊?”路知南开口道。
“他不像是喝醉了。”余舟开口道。
裴斯远闻言骤然转头看向余舟,表情带着几分惊讶。
余舟尚未从方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是以没留意到裴斯远的目光。
“不像喝醉,难不成是疯了?”路知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