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因为得知余舟腹中的胎儿已经稳住,他原是稍稍松了口气的。
再加上裴父几乎动用了全部身家在帮余舟找大夫,所以裴斯远几乎已经默认了余舟定然会度过此劫。直到今日听到余舟说肚子有点疼的时候,裴斯远才意识到,在找到能帮余舟安全取出胎儿的大夫之前,对方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当中。
甚至一次小小的咳嗽,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没什么大问题。”大夫替余舟诊了脉,而后朝裴斯远道:“我再开两副安……安神的方子给余公子,今晚喝一副,明日一早再喝一副。这两日余公子最好卧床休息一下,尽量少起身走动。”
余舟没想到自己只是呛着了,竟需要卧床,当即有些不解。
裴斯远怕他胡思乱想,忙道:“我爹请来的大夫都谨慎,没病他们也得让你躺上三天。”
余舟一想倒也能理解,毕竟裴父这样家财万贯之人,自然会更惜命一些。
大夫给余舟开了方子,又让人去抓了药。
不过裴斯远并没急着让人去煎,而是等章太医过来看过之后,才让人去煎药。
“裴副统领不必担心,我看贵府这大夫用药很谨慎,看得出医术还是很高明的。”章太医道。
“是我太谨慎了。”裴斯远道:“我父亲找来的大夫,自然不会差。”
章太医怕裴斯远不放心,又给余舟施了一次针,这才离开裴府。
当晚,裴斯远盯着余舟喝完了药,等人睡着之后便去见了一趟裴父。
裴父早已听说了余舟腹痛的事情,一晚上都坐立不安地。
这会儿不必裴斯远来找他,他也够自责的了。
“斯远,此事是为父的不是。”裴父忙道:“我只是想着要给小舟补补,我没想到……”
裴斯远面色铁青地坐在厅中,一句话也没说。
裴父不知他的心思,一时也不敢再开口。
过了好半晌,裴斯远才开口道:“把你找的厨子送走吧,他不爱吃那些。”
“好。”裴父忙道:“我连夜就将人打发了。”
“他胆子小,旁人塞给他什么他都不会拒绝。”裴斯远道:“但只有我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裴父闻言点了点头,心中顿时又有些自责。
“爹……”裴斯远看向裴父,“我比你以为的要更在乎他。”
裴父一怔,只觉心中一哽,当即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以为裴斯远会来指责他,亦或朝他发一通脾气。
可他没想到,对方竟会朝他说这些。
“您若真心疼我,或者心疼他,就将心思用在找大夫上吧,若是……”
“斯远,你放心。”裴父打断他道:“再过几日,等爹去拜访了小舟他父亲,爹就离开京城。这次爹不惜任何代价,定会为你找到能救小舟的大夫。”
裴斯远闻言没再说什么,朝他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裴父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对方长大了。
他的儿子知道该怎么去在意一个人,压根不需要他去瞎操心。
倒是他,自作聪明一番,险些弄巧成拙。
裴斯远回房的时候,余舟已经窝在榻上睡着了。
他将屋里的大部分烛火都灭了,只留了外厅角落里的一盏。
裴斯远轻手轻脚地躺到余舟身边,借着昏暗地烛火看着眼前之人,这一刻他那颗忐忑了一晚上的心,才算是稍稍平静了些许。
他一手轻轻抚过余舟的脸颊,动作郑重又谨慎,甚至带着些许虔诚。
白日里,裴父朝余舟说,若是没有他的陪伴,裴斯远不知要孤孤单单到什么时候。
裴父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在遇到余舟之前,裴斯远也没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人牵绊至此。
那种感觉真的不算太好,仿佛将他的喜怒哀乐都攥在了手里,只要对方愿意,轻而易举就能让他开怀大笑,也能让他痛不欲生。
裴斯远手指微微抚过余舟唇角,而后慢慢倾身,在余舟唇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然而就在两人双唇相触的瞬间,裴斯远忽然觉察到余舟的呼吸乱了一下。
余舟醒了。
裴斯远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暗道不妙了。
他尚未做好准备朝余舟坦白,因为以余舟的性情,一旦他朝对方挑明了心思,便意味着余舟必须做一个选择,接受他或者拒绝他。可裴斯远不希望在余舟尚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做这样的决定。
这一刻,裴斯远心中懊悔不已,暗道不该这么冲动。
与此同时,他发觉余舟睁开了眼睛,且正用一种震惊且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你……”裴斯远看着余舟,问道:“你在干什么?”
“啊?”余舟被他问懵了,表情充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