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荆队!黎副队长被医疗机送回市里了,秦勉同志还跟我们一起战斗在一线!”
裴吟听到这儿,立刻问:“他俩怎么了?”
“回去再说吧。”荆诀看向那两个警员,说,“王争,和……”
“卢义!”另一个警员立刻抓住机会接话。
“嗯,你们两个原路返回吧。”荆诀说,“前面没有咱们的人了。”
两个警员眼观鼻,鼻观心,立刻向后转齐步走。
那两个警员估计也是看出了点不对劲,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从来不给任何人留面子的工作狂荆队,居然被人拉了一下胳膊就把声音放平了。
好可怕!
还是先走一步为妙!
裴吟是等那两个警员走远一点才反应过来,荆诀让他们远路返回,是不想让他们看见榆阳的尸体。
如果警方发现榆阳的尸体,倒不是会有什么不尊重尸体的行为,但全尸是留不下了,像榆阳这种无人认领的尸体,最后肯定会被警方解剖完送去当大体老师。
榆阳确实作恶多端,但要是没有他,裴吟登岛之后不可能这么快见到荆诀。
所以裴吟想给他留个全尸。
支援的船又大又豪华,裴吟站在下面,怎么看都觉得这不像是局里派来的战斗用船。
果然,一扭头,荆诀的脸色已经变了。
裴吟小心地问:“这不会是……”
“荆队!”瞿丽站在船上跟荆诀挥手,“我给你放梯子下去!”
裴吟音乐会看见瞿丽胳膊上缠着绷带,他问荆诀:“瞿丽也受伤了?”
荆诀说:“不重,黎皓替他挡了一刀。”
荆诀说完,面前已经垂下了一条软梯,荆诀说:“警船应该就在前面。”
裴吟一只手摸着软梯的绳子,可怜巴巴道:“可是我想看看你家的船……”
船是荆诀他妈支援的,荆诀一眼就认出来了。
要说理由,因为这是荆诀十八岁的时候,他妈送他的礼物。
裴吟拉拉荆诀的袖口,说:“荆队,就看一眼……”
荆诀还能说什么呢。
他让裴吟先上去,自己则是趁乱托了一把他的屁股。
裴吟爬着爬着被人摸了屁股,上船的时候脸红的不行,瞿丽一看他这样,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了?”
裴吟抿抿唇,说:“没事,热的。”
“哦,好吧。”瞿丽说,“快进来,这是伤员船,里面都是吃的。”
瞿丽不说裴吟还没注意,她这一开口,裴吟往里一看,果然看见舱内浅浅的印着一个“诀”字。
裴吟回头看了一眼刚上来的荆诀,然后指着船身上印的字,说:“好非主流哦。”
荆诀没说话。
裴吟又说:“这么土的船,你不要可以给我。”
荆诀终于笑了一下,他指了指靠里的舱门,说:“进去验伤。”
裴吟问瞿丽:“这船还自带医生啊?”
瞿丽摇头,说:“医生在那边呢。”
裴吟拨浪鼓似的摇回脑袋,问:“那谁给我验伤?”
“我。”荆诀说完,薅着裴吟的领子,把脸色更加胀红的人拎进了船舱。
裴吟乖乖坐在舱内的床上,朝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摊手,说:“我先给你验验伤,手。”
荆诀已经收起了枪,他把手掌向上一翻,让伤口露在裴吟眼前。
裴吟心里一紧,他想用仅有的药品给荆诀消消毒,可一看到那道又长又深,横跨掌心的伤口,裴吟又一下想起当时的情况。
裴吟拖着荆诀的手背,问:“这怎么弄啊?”
荆诀又是一笑,说:“行了我自己来吧。”
然后裴吟就看着荆诀自己熟练地清洗了伤口。
裴吟有很多话想说,但他到现在还没说出来一句。措辞也是一样,措了半天,开口就叫出一个字:“哎……”
荆诀回过头。
裴吟给他递着碘酒棒,问:“那个……索翼那些话……”
裴吟无措地挠挠耳垂,说:“就是你来之前,他说,他其实跟就不是警……”
“他说什么?”荆诀接过碘酒棒,给镊子消毒后,单手用镊子扒开自己手掌的伤口检查里面有没有残留物,裴吟看着触目惊心,但还忍不住要继续看下去。
荆诀“啪”的一声将镊子扔进托盘,说:“我通讯器摘了,跟你说了,你没听见吗?”
裴吟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问:“摘了?什么时候?”
“电视画面断掉之后。”荆诀说。
有什么令人刺痛的想法在裴吟脑中一闪而过,他手指没有意识地一蜷,问:“你从那时候起就没听见这边的声音了!?”
荆诀点头,说:“嗯。”
裴吟问:“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有人朝仓门开了几枪,我以为是你在告诉我位置——”荆诀没有缝合,他单手缠着绷带,看着眼睛瞪大的人,问,“不是吗?”
“你什么都没听见?”裴吟因为太过吃惊,还在不断重复刚才的话,他眼珠飞快地抖动了一下,问,“那你……那你为什么杀了……”
裴吟话音猝然收回,停在了一个难以出口的名字之前。
——荆诀没听见。
荆诀不知道索翼从一开始就在骗他,荆诀不知道索翼从来不是警察,荆诀不知道索翼才是杀害自己父母的真凶……
荆诀什么都不知道。
荆诀看见的只是仓房内发了疯似的朝索翼开枪的自己,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杀了人。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裴吟瞳孔颤抖着看向荆诀,他看着荆诀在自己眼前逐渐模糊的模样,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问他是不是想跟索翼一起死?
在荆诀不问缘由就敢为自己杀人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从心底涌上的一股冲击感忽然让裴吟呼吸困难,他站起来,冲出船舱,趴在栏杆上大口呼吸。
从温尔雅和裴军去世之后,裴吟再也没想过这世界上会有人爱自己。
他对荆诀没有任何奢求,他想,荆诀只要有一点喜欢自己就够了。
只有荆诀有一点,自己就能付出全部。
因为荆诀的一点已经很多,而自己的全部也没什么大不了。
直到今天。
直到这一刻——
裴吟大口喘息的同时,荆诀从后面,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了裴吟扒在栏杆上的手。
荆诀说:“裴吟,我再说一遍。”
“不管索翼说了什么——”
“我不后悔。”
那一刻,从海平线下冒出的半颗太阳照亮了整个海域。
火红的光洒向风平浪静的海面。
然后风一吹,就将裴吟映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