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何很快回神,心里也摸不准这究竟是周大夫做的好事,还是他输送的内力刺激醒了本该继续沉睡的虞钦。
他确实想过,要将昏迷不醒的虞钦送到前往药王谷的马车上。
因为宴云何知道,只要他面对着清醒的虞钦,冬狩那夜的绝望与愤怒,便会瞬间侵占他的身心,让他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一些伤人的话。
而现在的虞钦,最不需要的便是他的指责,没有任何意义。
宴云何有些生硬道:“你先松开我。”
“你要去哪?”虞钦太久没说过话,开口时都是破碎的气音。
宴云何:“我去倒杯茶水。”
说罢他要掰开虞钦的手,却发现虞钦死死抓着他,力气大得宴云何竟然都推不开。
“你难道不渴吗,睡了这么久。”宴云何缓和了语气问道。
虞钦看了他许久,才松了手。
宴云何刚起身准备下床,就发觉腰上仍有股牵拉的力道。
回头一看,顿觉哭笑不得,原是虞钦退而求其次,拉住了他腰上的玉佩,虽然松了手,又没完全松手。
见他望来,虞钦撑起身体,挪动着下床。
虞钦身体还有些软,脑袋中仍然昏沉着,这些日夜,每一次醒来都很不易。
不管是第几次睁眼,他都见不到宴云何,哪怕梦中他能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便不是梦中,醒来也就知道了。
满室残留的气息,好似暖阳的味道,他只在宴云何身上闻过。
他知道宴云何来了,也知道对方…… 不想见他。
宴云何来到桌前,倒了杯茶水,转过身动作熟练地递到虞钦唇边。
虞钦乖乖地饮下宴云何手中的茶水,一如沉睡时宴云何给他喂药的每一次。
一开始,喂药这件事没有交给宴云何来做。
是后来周大夫发现,哪怕在昏迷之中,虞钦的防备与警惕也不会减弱半分。
周大夫撬不开他的唇舌,哪怕强行打开了,药物也灌不进去。
最后无法,只能告知宴云何。
哪知道宴云何根本不需做什么,只要将虞钦抱在怀里,用勺子一口口去喂,虞钦就能喝下去。
这样露骨的依赖与信任,宴云何没觉有异,仿佛本该如此,倒是让周大夫一眼就瞧出了不对。
虞钦喝完了茶水,浅色双唇沾上了层薄薄水光,他抬眼看着宴云何,目光里有紧张,亦有执拗。
宴云何用他喝过的杯子,也给自己倒了碗,一饮而尽后才道:“我该回去了。”
虞钦目光微黯:“你不是才来没多久吗?”
宴云何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虞钦是什么时候醒的,难道周大夫只是让肉身昏睡,实际意识是清醒的?
不过面上,他仍是镇定道:“这是天牢,我不能在此久留。”
说罢宴云何拍了拍虞钦握住他玉佩的手,哄孩子般道:“你先松开。”
虞钦没有说话,而是静了许久,才轻声道:“你在生气,是吗?”
“我没生气,只是有些累了。”宴云何避开了虞钦的目光,看着大门的方向。
他好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虞钦,哪怕他愿意为这个人牺牲一切。
但在这一刻,他却只想躲开他。
很难说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日日无休的噩梦,还是虞钦那一夜比一夜微弱的心跳。
还是那夜他离开虞钦,选择前往五军营时,他分明看到对方动了动,好像想拉住他,而他没有停留。
又或者是那漆黑的密林里,虞钦吻住他,说心悦他时,这人究竟在想着什么。
生死攸关之时,那些无法细思的内容,都在这看似短,实则长的时间里,逐渐蚕食着宴云何。
他深吸口气,蹲下身,仰视着坐在椅上的虞钦:“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无可奈何的选择。”
“不管再来几次,我相信你还是会选择这么做。换做是我,也没法在那种情况下做得比你更好。”
“你要报仇,没人能让你放弃这件事。”
宴云何用一种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的语气,平静说道。
虞钦瞳孔微缩,抓住宴云何玉佩的手,也轻轻颤抖起来。
宴云何看着他仍然深爱的人:“你害怕我会阻止你,所以要瞒着我,担心最后结局会牺牲,所以选择在前夜同我表露心意。”
“你做的都没有错,无可指摘,就算那个人是我,也不能说你做错了。”
“可是虞钦……”
“哪怕只是一瞬,你信任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