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这串牛肉,就像拿到了什么宝物,陆在河觉得于洲的眼睛都亮了,在夜里放光。
手指半遮着唇角,陆在河挡住笑意。
隔壁桌的几个男人在划拳,嗓门很大,陆在河与于洲各吃各的,时不时用饮料碰个杯。
吃了东西,身上就开始出汗,于洲和陆在河都把外套脱了,看到陆在河手臂的肌肉痕迹,于洲很是艳羡。
“怎么?”
于洲曲着手,拍了拍肱二头肌的位置。
“锻炼锻炼就有了。”陆在河说:“之前不是想玩篮球吗?我可以教你。”
于洲都忘了这茬,被陆在河提起才想到。
——我肢体不协调,可能玩得很差劲
于洲少数几次摸球是初高中的时候体育课练投篮,他发育得晚,班上好些女生都比他长得高,前面的大高个儿投完才轮到于洲,他那时候就没什么运动天赋,投十次大概能擦边侥幸进两三个。
“没事,”陆在河往他碗上又放了一串牛肉,“我耐心很好。”
于国文出院当天,是他单独坐车回去的,于洲请了好几回假,不好再请。
怕于国文忘记路线,于洲细致地发了一长段短信,叮嘱他在哪购票又在哪儿换乘在哪个口出站。
于国文别的不行,记性不错,只走过一遍的路居然也顺利返回了。
于洲电话得知于国文到家,挂断电话后心不在焉,惦记着于国文做手术的事,他其实有考虑过借钱,但跟谁借又是个问题。
于洲母亲走后,于国文就不许于洲和他母亲那边的亲戚走动,关系早生疏了,于国文这边呢,他本人又不是个善于联络感情的,逢年过节都不一定打个电话和亲朋好友联系一下,借钱这事儿,于洲觉得悬。
父辈亲戚借不了,只能找身边的朋友,但于洲想了想周围认识的人,好像没有筛出可以开这个口的。
杨萌刚出社会,工资不高,肯定也没什么存款,张振虽然算个半大不小的老板,可所有钱都砸进了新开的酒吧里,日子不太好过,杨振勇则已经帮了他很多,于洲不好意思再找他,再然后,就只剩下陆在河。
于洲不清楚陆在河的经济状况,只知道不差,可让于洲去跟他开这个口……于洲不想这样。
于洲连收陆在河的打赏都觉得难为情,更别提找他借钱了。
唯一的转机是直播平台再次给他发了私信,是一个新人签约主播的活动,同等推荐位下,一段时间内涨粉基数大的主播会得到奖励,第一名五万,第二名三万,第三名一万五万。
老实说,于洲对这个活动很心动。
他现在缺这份钱。
但参加以后能不能获奖是一回事,就算获了奖,解了燃眉之急,可于洲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和平台绑定。
于洲慢慢削着土豆,踌躇万分,犹豫不决。
心里一直挂记着这事儿,于洲疲惫地回到家,于国文开着电视在看三国,动静很大,于洲烦闷,他明明叮嘱过于国文房子隔音不好,电视不要开得太大声,但于国文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桌上放着两瓶开了的啤酒和一篮子水煮花生,于国文听到开门声也并没有回头看看。
于洲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近几步,瞧清于国文吃的东西后,大踏步走到他面前拎起啤酒看了眼。
“嘿,小兔崽子,干嘛呢你!”于国文被打搅,不耐烦地吊起眼。
于洲蹙着眉,把酒重遖颩重地磕在桌上,他压制着火气,快速打字。
——你拿的是冰箱里的酒?
“对啊。”于国文仰倒在沙发上,拿过啤酒惬意地喝了一口。
——这是别人的东西
于国文眯虚着眼,无所谓地说:“什么别人的东西,我喝口酒还不行啦!”
“别人的别人的,大不了还他两瓶,多大个事儿!”
他这悠闲地、随意的、放肆的态度瞬间点燃了于洲的火气,一天的烦闷被激发,怒火几乎瞬间烧到了天灵盖,于洲不明白于国文为什么能如此的“自由”,如此的不明事理。
他总是这样,只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不顺他意的东西好像都是不可理喻。
于洲受够了这样的于国文,受够了这样的父亲,他不知道于国文还要“不懂事”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他永远随心随意,永远不知分寸。
于洲狠狠一扫,桌上剩余的啤酒罐子混着一篮子水煮花生全打翻在了地上。
他想要对于国文好,努力为他治病,努力到处攒钱,他为了于国文发愁,于国文却悠哉悠哉丝毫不领情。
于洲寄希望于于国文会改变,可事实证明,于国文不会。
他永远端着架子,永远颐气指使,永远盛气凌人,永远不知悔改。
于洲无法再忍受了,在于国文“噌”一下站起来想冲于洲挥巴掌的时候,于洲挡住他的手。
“反了你了小兔崽子!”于国文一掌被挡,紧接着就是一顿混乱的拳打脚踢,于洲怒意上头,根本没收劲儿,他就像是要把这么多年受的心酸委屈一股脑全发泄出来,两人扭打在一起,于洲被于国文撞翻在地上,生生受了两拳,又回踹了几脚,真打起来,半点章法也没有,于洲心里就是拧着一股劲儿,他好像一个一直加压一直加压的密闭容器,今天容器满到不能再满,顷刻间爆炸了。
不仅炸毁了旁人,自己也未能幸免。
于洲不知道给了于国文多少下,也不知道捱了多少下,被突然回家的张振发现并拦开的时候,于洲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失了力气跌坐在沙发上,眼帘上有东西滴落,于洲一抹,是血。
于国文按着他脑袋磕在了桌角,磕了个口子。
被拉走后,于国文愤怒地吼叫、怒骂,张振一直拦着,将他整个人往后推,那一八五的大高个对上于国文一七三的个头,论力气,根本不是张振的对手,张振轻松地将他拦下推到了一旁。
张振与于洲合租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头一次见于洲如此失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闹成这样,张振拉着于国文进了阳台劝说,于国文完全不听劝,又是一阵骂爹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