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洲被留在客厅,头脑恍惚,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脑子一片混乱,机械重复地擦眼上的血,但越来越多,越来越稀薄,于洲一抹脸,才发现血和泪混在了一堆直往下淌。
于洲一点也不想哭,却止不住眼泪,眼泪像溪流一样,怎么也收不住。
于洲不清楚哪来的委屈吞没了他,只觉得这么多年来的苦楚都在今晚爆发了。
越来越多泪水泛滥,于洲弓着身体,蹲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腿蜷缩成一团。
为什么他的人生必须要经历这些呢?这难道是对他的磨难和考验吗?
于洲想不通,想不明白。
他要求难道很高吗?
他很早就不肖想一个和美的家庭,他也不肖想能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他只想要一个正常的父亲,他只想要未来的人生无风无雨,但连平淡都那么艰难。
于洲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他真希望是一条小鱼,他可以只拥有七秒的记忆。
久远的伤疤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化,翻涌出时反倒愈加刻骨铭心。
他以为忘却的,其实都只是被掩藏了。
难听的、模糊的呜咽声占据了于洲的耳膜,他连放声大哭一场都是奢望,朦胧间有声音传来,紧接着是更清晰的人声。
“于洲——于洲?”
于洲抬起脸,张振递来纸,他大概是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又被于洲满脸血的样子吓了一跳,嘴里打了个顿,转移话题说:“你手机好像响了。”
于洲接过纸擦了擦,撑着桌子起身走回房间,他不知道于国文在哪儿,他也懒得管,纸巾摩擦伤口,涩得生疼,于洲推开房门又锁上,摸出响了许久的手机,视频头像跳动,是陆在河。
于洲拒接了视频,又怕陆在河看出异常,转拨了一通电话。
“在忙吗?是不是不方便。”陆在河一开口便问。
于洲基本不会拒接视频,陆在河以为打搅了于洲的事。
于洲:没有在忙
“那就好,我打来是想问问你喜欢数字几?”
于洲抹了抹眼睛,手指上湿漉漉的,屏幕被蹭得很花。
于洲:2
“好。”
于洲:为什么要问这个
于洲吸了吸鼻子,将纸按在肿胀的眼上。
“我挑了一套篮球服,选个印上去的数字,”陆在河听到声音,问:“感冒还难受?”
于洲:有一点
于洲把麦闭了。
“记得按时吃药,”陆在河叮嘱,又问:“你为什么喜欢数字2?”
于洲捧着手机,半晌才回答。
于洲:因为2不孤单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问:“你现在孤单吗?”
于洲下意识打出“不”,却迟迟发送不了,他的手好像被控制了,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亦或两者都有。
于洲:我不知道
于洲:我不太清楚
“你孤单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这是一个诱惑。
听到陆在河声音的于洲想。
一个赤裸裸诱惑。
于洲:随时都可以吗?
手机屏幕被打湿了,屋外阴雨连绵,屋内也在下雨。
“嗯,随时都可以。”
于洲:可是我没有你的地址
“北支路御景花园。”
“记住了吗?”
于洲站起身离开房间,他不受操控,像一阵风穿过客厅,张振还没来得及叫出他的名字,于洲就已经跑出了大门。
一层一层的楼梯向下,于洲一直跑。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抛在脑后,他一直往前跑。
突然没了动静,陆在河唤了于洲两声,于洲停下脚步,心跳如鼓,他站在无边夜幕下,气喘吁吁停下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