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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2 / 2)

靳卓斯沉默良久,解释说时间隔了那么久,人的性格喜恶都是会变的,谈过一段的想再续前缘还困难重重。何况他们那点旧日情分在苏蘅心里难占多少分量,靳卓斯和以前变化太大,苏蘅也很难和以前的样子挂钩,倒不如重新开始。

“苏老师,喝点水。”

霍晓把厨房火关了,走到沙发前,给苏蘅递上一杯水。

他站在苏蘅面前,决定给他们再添一把火。

苏蘅或许不念旧,但一定不狠心。

“苏老师,我看靳卓斯今天下午情绪不太好,他有躁郁症,虽然这几年病情好转,不再去医院治疗了,但一直吃药控制,我还是担心他有复发的可能性。你以前是医生,对这类病情有所研究,卓斯和你住在一起,又那么信任你、敬重你,只要你劝劝他,他肯定会听的。”

苏蘅震惊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苏老师不知道他有躁郁症吗?”霍晓疑惑地问。

“他……他没有告诉我啊……”

“也是,”霍晓点点头,微不可闻地叹声气,“他就那种性子,什么都自己憋着,死活不说出来,你要是不逼着他说,等他自己开口就不知道要等到哪辈子了。”

“卧室的柜子里,应该还有他吃的药,你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帮他捎过去。”

霍晓用那种“天要下雨了,帮朋友带把伞”的语气嘱咐苏蘅,然后道了声别就走了。

苏蘅脑子昏昏沉沉,在沙发痴坐了一会儿,猛然站起来,因为血液不流通,脚一滑差点栽倒,但是苏蘅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踉跄着往靳卓斯卧室跑。

靳卓斯屋里陈设很简单,苏蘅翻了几个柜子没发现,矮身打开床头柜。

柜子里摆着很多药瓶和一板板摞在一起的药片、胶囊,苏蘅的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打下来,手指颤抖地攥住一瓶药,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一边死死盯住标签上面的字。

他用力闭紧双眼把眼泪挤出去,用袖子狠狠一抹,抬头凑近了看,又立刻有新的眼泪涌上来,像站在雨幕里,怎么也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字。

苏蘅等眼泪流了一阵子,视线清晰了才辨认出这些药。有些是国内熟悉的药,能稳定心境、减少自杀攻击行为,是他以前也给病人开过的药,还有些是国外最近投入市场的新药。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苏蘅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立刻接通了。鼻息颤抖,哽咽着说:“靳卓斯……”

手机那段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喂,您好,是手机主人的朋友吗?他在地铁站旁边晕倒了,我们把他送到了市立医院,房间号是……”

第54章 真的

苏蘅医治过数不清的精神障碍患者,对治疗诊治手段和可能发生的极端情况及危害烂熟于心,可他从没想过患者其中会有靳卓斯。

从柜子里找到那些药直到现在,苏蘅方寸大乱、心神难宁,三十多岁的年纪,他应该是老成练达、处事泰然,可是自从遇上靳卓斯,理智和稳重全都抛诸脑后,他越来越认不清自己了。

好像他都未可知的灵魂深处,一点一点地被靳卓斯挖掘出来,拼凑成一个他自己都不熟识的样子。

苏蘅一路百感交集,开车到市立医院,循着电话那人所说去了四楼一间病房。

帮靳卓斯叫救护车的两个好心的路人正在门口等他,和苏蘅交代现在身体已经没大碍了。

苏蘅很感激地向他们道谢,又提出请吃饭答谢他们,都被客气地推拒了。

苏蘅再三恳求之下还是留下了联系方式,送走他们之后,苏蘅轻声推开门,去看病房里躺着的靳卓斯。

靳卓斯端着一次性纸杯喝热水,听见声音偏头往门那儿一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怯生生地低回了头去,露出一种闯祸之后因为太害怕离家出走又被找到的孩子神情。

苏蘅一步步朝他走过去,走到病床前,但靳卓斯依旧低着头不看他。

苏蘅以为他是还在气头上,因为苏蘅过分的话生他的气,立刻弯下腰认错。

“对不起。”苏蘅郑重其事地看着他倔强的后脑勺,歉疚地和他道歉,“我上午喝醉酒昏头了,对你说的那话不是我的本意,我没那样想你。”

靳卓斯一直没说话,也不看他。冷白墙面上挂着的钟表指针咔咔地走着,一下下打在苏蘅心上,让他感觉自己沦为了古时等待判决的死刑犯。

毕竟他是为了自己阴暗蛮横又见不得人的占有欲,口不择言伤害了一个躁郁症患者,谁听了都觉得他是个无理取闹的矫情事逼,被气进医院的靳卓斯完全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不愿原谅他也是应该的,如果靳卓斯不肯原谅他……

苏蘅脑中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以至于他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靳卓斯才做出回应。

他以一种小心翼翼又抱有期待的语气小声说:“……真的?”

好像他听到苏蘅不那样想他就很高兴一样。

“……”

苏蘅鼻子突然很酸,立刻点头说:“嗯,真的。”

靳卓斯这才回头看他,不敢明目张胆,只是很小心地打量他。

明明是很轻飘飘的害怕唐突他的目光,苏蘅却觉得重若千钧,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好一会儿之后,苏蘅才继续说:“霍晓告诉我你有躁郁症,让我拿了药来,”他从口袋里拿出药瓶放在靳卓斯的薄被上,“你吃点?”

靳卓斯瞳孔颤抖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药瓶,像是一直以来的遮羞布被人掀开一样,慌乱地看着苏蘅:“哥……”

“哥,我的病已经好了,也用不着吃药了,我自从去山里找你那天,直到现在就没再吃过药了,医生都说我很正常……已经我……我不恶心的……”

靳卓斯声音颤抖、吐字不清地为自己辩驳,那害怕被他嫌弃的表情刺痛得苏蘅眼眶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肺腑喉管都颤得生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白为什么要那样说,难道直接说他不喜欢靳卓斯和别人那么亲密吗?苏蘅很后悔地安慰他:“我……我当然知道你不恶心啊,对不起,我当时就是脑子一抽说的瞎话,就算全世界的人恶心你都不恶心啊……”

如果不是因为苏蘅那句没道理的谩骂,那么高不可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靳卓斯用不着这样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靳卓斯不应该做这种事啊,苏蘅到底能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的,他都替靳卓斯抱屈。

“躁郁症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东西,你根本没必要因为它看清自己,毕竟你自己比谁都不希望患上躁郁症。而且你没有因为它自暴自弃,没有成为伤害身边人、危害社会的不良分子,反而一直积极努力遵从医嘱治疗,一点点努力地适应社会规则。现在你有了健康充实的生活、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成功的事业,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患者都要勇敢、都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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