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现了吗?林先生来和离开的时候情绪各不相同。”
刚到医院时,林良眉眼中都带着沉沉的郁气,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没有交流的欲望。
但走的时候,他眉宇间的郁气散了许多,且眼里多了一抹名为希望的光。
短时间内,是什么让一个人的心境情绪都发生这么大变化的?
沈顾想不明白。
摇摇头又问傅言生,“张院长那边说什么了吗?”
傅言生摆手。
——
林良没有带他们回养老院,拿着手机搜索了一番后,又带着他们拦下一辆三蹦子。
“麻烦师傅,去烈士陵园。”
听到目标地点的沈秋心中一跳,有些猜不透林良的用意了。
这里的烈士陵园有门卫看管,但市民都可以自发前来扫墓祭奠。
林良牵着三只狗进门被拦了下,但对方看见林良空荡荡的胳膊后,又立马放行,末了冲他敬了个礼。
林良将狗绳交给沈秋,也回敬了个。
进入陵园,一路上无话的林良忽然就笑起来。
“得知她牺牲的消息时,我觉得天都塌了。”
“这些年你们一个一个离开,不是牺牲,就是调岗,还坚持在岗位的也就那么几个。”
“但他们每一个离开的时候几乎都是遍体鳞伤,得知她去世的消息我从病床上爬起来去给她送行。”
“很巧,她刚好和你埋在同一个陵园,没有照片没有姓名,只有简短的一行生日年份死亡年份。”
“生时无名,死时亦无名。”
“我曾经在想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我们在前线几乎奉献生命,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功绩呢?”
“那个时候我恨所有人,觉得天下所有人都对不起我,怨恨老天爷为什么让我的弟弟,爱人,战友都先一步离我而去。”
“上面察觉到我的异样对我进行了心理治疗,告诉我心里得了很严重的病。”
林良走到一层台阶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墓碑,仿佛又回到了妻子去世的葬礼上。
那里躺着他的亲人,爱人,友人,他们都是为了信仰奉献一生的人,可却永远不会有现在这样,受千万人祭奠。
“我那个时候觉得所有人都在放屁,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干这一行,如果不是桓哥及时赶来,说不定你现在也见不到我。”
沈秋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他想到已经去世的师父……老战友,呼吸微微急促。
林良牵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口中话不停。
“我在那边接受了长达半个月的心理治疗,经过疏导,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终于从我脑子里消除。”
“心理医生说我可以离开那儿去过正常生活了,然后我就跟着桓哥跨越大半个国家来到这儿。”
“起初我想,只要安安静静在这儿呆到老死去陪你们就好了,所以我抗拒一切安排。”
“你带我出来的时候我看着这人世间的烟火不是没有触动,安乐祥和的人民让我知道我和那么多战友的选择没错,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当一个缉毒警。”
“但是……我依旧不愿意融入这万家灯火,我仿佛是个局外人,始终游离在人间之外。”
他说到这儿,低头看过来。
将萨摩耶脸上的悲伤看个正着。
“不用难过,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融入进人间烟火,因为我刚刚发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
“或许,我的爱人家人友人们都还存在于世,只是以另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对吗老幺。”
老幺:“……”
认还是不认。
沈秋还在琢磨,但心中的天秤已经逐渐开始往一边倾斜。
就在他即将做出决定的时候,林良却又忽然带着他往前走,然后停在了一个墓碑前。
“不用你现在回答,给你时间做心理建设。”
说完对着墓碑又道,“抱歉小兄弟,这么久才来看你。”
沈秋好奇的看向墓碑,却发现墓碑上的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再看下面的墓志铭。
是一位在抢险救援中牺牲的小战士,去世那年也才20岁。
估计是林良从别处认识的吧他想。
但这个想法才落下,就听林良道,“这个人,我说名字你肯定不知道,但如果说这是你当初在那个村子救下的,你是不是就能想起来了?”
沈秋愣住。
他知道林良这话是在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