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
……也是来找我茬的吗?
江潭落的脑子乱成一团,他有些艰难地动了动指头,复又疲惫的阖上了眼。
算了,死就死吧。
前十几年的人生,走马灯般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江潭落想了半天,竟然寻不到一件开心事。回忆至此,他不由想笑——今日天帝下界,到鲛族赴宴,这可是一大盛事。要是自己死在今晚,岂不是触了个大大的霉头?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报复性快感。
江潭落竟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事。
但他等来的却是……
有人轻叹一口气,伸出手去为江潭落擦掉了颊边的鲜血。
那人的动作,是江潭落从未体会过的温柔,甚至于……怜惜?
痛感荡然无存。
江潭落顿了顿,终于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阳光穿透海水斜斜打来,对面人白色的法衣被勾出浅淡的金边。他背光而立,如玄玉般出尘。此时正微微弯着腰朝自己浅笑,眸中还有几分担忧。
浅金的花瓣翩然坠落,于水中化作无形。
昆仑之巅的仙神,也不过如此吧?
“能起来吗?”白衣人的话打断了江潭落的思绪,“来,扶着我。”
“哦,哦……”江潭落呆呆地将手伸了出去,恍惚间他看到——白衣人如玉的手背上,覆着一片金色的神纹。他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
“你要到哪里去?我带你一道。”
“去潮生花宴。”
潮生花——鲛人族圣花,约百年绽放一次,每次绽放鲛人族都会大宴三界。
白衣人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你是鲛皇一族?”
“嗯……”江潭落闷闷点头,“明明说鲛皇一族都要去赴宴,但偏不通知我。其实我对潮生花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他们不想我去,我便非要去!”席上没有他的位置,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在白衣人眼前丢脸,江潭落忽然有些迟疑。
“抱歉啊,我是不是有点话多?平常没人和我聊天。”
“无妨,”白衣人非但不介意,甚至还伸出手去抚了抚鲛人的发顶,“他们为何不让你去?”
他没看到,江潭落的脸腾一下泛起了薄红。
“因为尾巴,”他缓了好半天才说,“鲛人族只有我一个白尾,他们都说这是不祥之兆。”
白衣人摇头:“……不,很好看,月华一般。”
这是十多年来江潭落第一次听到人夸奖自己,更别说夸奖的还是这条尾巴。
“谢,谢谢……”
要是围攻他的人在,一定会大吃一惊——满身犟脾气,冷硬又固执的江潭落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他居然会不好意思?
说话间,潋水宫正殿便至。
江潭落远远看见——上千颗夜明珠映亮了海底,各色宝石、珊瑚挤做一团。
这与他住的冷宫,简直是两个世界。
“诸位天将,就是他!”一阵惊喊打乱了少年的思绪,“是他伤人无数,强闯宴席!”
伤人无数?江潭落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
话音刚落,把风的鲛人就带着鲛皇出现在了殿外。
最重要的是,鲛皇身后还跟着数百位自仙庭而来,守卫潮生花的天将,他们身着玄色重甲、手持长戟。
天将们排列整齐,面色肃然,宛如黑云坠海。
把风的鲛人将刚才的事添油加醋说给了鲛皇,本就忌惮“不祥之物”的他,立刻带人前来扼杀。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江潭落脸上顿失血色。
哪怕自幼被人厌恶排挤,看到带人来杀自己的父亲,他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委屈。
但鲛皇没给他辩解的机会:“烦请诸位天将,收拿逆子!”
江潭落如遭雷击……父皇真要杀我?
他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心口一阵刺痛。
直到有人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哦?‘伤人无数’的是本尊,也要连本尊一同杀了么?”自天将到来起便隐匿气息的白衣人突然现身。
“你,你——”把风的鲛人被吓了一跳,“对,是他,他是江潭落的同谋!”
天将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