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里开始出现抽泣声,有人无声地擦着眼泪。
最后一幕,同样是那个码头,清晨天光微亮,许珝身穿雪白的衬衣,笔直地站在离海面最近的地方。
长风绵绵,他的发丝被风吹得高高扬起,他倏而转身,长久的深深的凝望镜头。
这一眼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镜头无限拉进,定格那双黑沉沉雾蒙蒙的眼睛上。
短短几秒,人们根本无法看透这双眼里的情绪,只是觉得,他好像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优秀的演员天生会用眼睛传达情绪,观众席里的哭泣声逐渐掩盖不住,有的粉丝再稍微代入了下此刻正在医院的许珝本人,直接哭到崩溃。
所有人泪眼朦胧地望着大银幕,眼睁睁看着许珝纵身一跃,没入海面,消失在清晨茫茫的雾气中,就像从未来到过这世界一样。
电影结束,镜头从许珝消失的海面一直往前延伸,越过凌凌波光,直达海天交接之处,然后向上一翻对准苍茫的天空,那里好像有几缕晨光,挣扎着想要从厚厚的云层里破空而出。
它们成功了,天光逐渐变得大亮。
后来,第一场的观众从影院里出来,好多都互相搀扶眼眶红肿,吓得第二场的以为他们在里面被打了。
网上也随之展开热议。
【我真的好久没看一部电影哭成这样了,但别说,当时感觉虐得要死了,没想到哭完过后还挺解压】
【许珝太会演了,实在太会演了,我敢说这部戏比他在演研所里的任何一场都精彩!】
【我去,有这么夸张吗?感觉他比赛的那些表演已经很厉害了……】
【是真的,也有这种感觉,果然真正的演员还是得出现在大银幕上,震撼程度不是说说的】
【这部片子不拿奖我直播倒立吃屎!】
【不能剧透,但我忍不住我真的好心疼小雾啊呜呜呜,最后那个镜头看得我心都在滴血】
【如果法律完善能够保护他的话,他就不用这样了吧,他那么聪明,以后肯定过得很幸福T^T】
【最讽刺的是,电影背景是三十年前,但一直到现在,我们国家在男童保护这块法律依然是不完善的,性/侵都只能被判成故意伤害,更别说各种猥/亵了,估计都不够在派出所住一晚的】
【事实就是还有很多小雾这种男孩子,受到伤害被影响一生,但伤害他们的人渣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唉……真是看得揪心】
……
全网轰轰烈烈的讨论下,首映礼圆满结束,祁砚旌重新回到车上,准备去医院陪许珝,车门一关,他长长抒了口气,揉揉眉心。
从电影杀青到现在,祁砚旌也是第一次完整地看到这部片子。
画面和现场那天有同样的震撼,祁砚旌的心境却不同了。
拍摄那天,祁砚旌坐在监视器后,看许珝毫无留恋地投入海面,因为许珝的一个眼神心脏剧烈跳动。
那些深埋在心底晦涩的情绪,像骤逢甘霖的种子拼命向上,拨开层层坚硬的泥土,绽放在大地上,然后疯狂地无限蔓延,直至漫山遍野。
可现在再看,汹涌的情愫退去,祁砚旌只能感受到心脏隐约而沉重的闷痛。
“哥。”高平从副驾驶探出头喊了他一声。
祁砚旌回过神,收起心绪,淡淡道:“怎么了?”
高平顿了顿,递来一个平板:“查到了。”
祁砚旌指尖一僵,明白过来,抬手接过平板,入眼是两年来,聂成益成为许珝经纪人起的全部信息。
高平说:“我们查到聂成益从两年前,也就是刚当上许珝经纪人不久后开始迷上赌博,输了得有小一千万吧,但以他自己的工资,绝对还不上这些钱。一开始借高利贷还能对上点,后来利滚利只能越欠越多。”
祁砚旌眸光沉沉:“所以他动了许珝的?”
高平抿了抿唇:“没错。许珝刚开始其实挣得不少,但一大半都被聂成益挪去用了。他当时只是个小明星,挣的钱扣税之后公司一年结算一次给他,他收到的第一笔就已经是被聂成益筛过一半的。他那时候都还没成年,傻乎乎的,捧着少一半的钱都觉得开心,根本没怀疑过聂成益,后来聂成益就更肆无忌惮了。”
祁砚旌捏着平板的手越来越紧:“然后呢?”
高平叹了口气:“然后就是下一年,那时候许珝好歹也在娱乐圈混两年了,开始觉出了不对劲……”
祁砚旌额角都在跳,一切前因后果在脑海中串联起来:“许珝受伤是因为他吗?”
高平犹豫了会儿,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半晌他艰难道:“应该是的。许珝摔下楼那天他正好还上了一直欠着的钱,那笔钱数目不小,不动点歪心思绝对凑不上。收钱的小毛头说他那天状态不太对,胳膊上也有伤,像和人争执过。”
“——但这个我们没有证据,如果要调查财务,报警就可以,但许珝受伤的地方完全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过去这么久想定罪太难了……”
祁砚旌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那个人渣在哪儿?”
高平眼珠转了转,立刻道:“城西一家地下赌场,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随时过去,不会被人拍到。”
祁砚旌点点头:“走吧。”
他双腿交叠十指紧握,手背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下颌绷紧,一言不发的样子也让高平看得心惊肉跳。
高平跟在祁砚旌身边这么久,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最严重的一次。
高档私家轿车在高速上飞驰,不一会儿转入一条小道。
城西地下赌场边有个小仓库,此刻里面看守的人全部换成了黑西装的保镖,在祁砚旌路过时沉默而恭敬地点头退让。
高平打开仓库最里面小隔间的门,里面又脏又乱到处都是泥土污垢,聂成益正鼻青脸肿地靠坐在一个木箱旁。
他听到动静抬头,看到穿着一身参加电影首映礼高定西服的祁砚旌站在自己面前。有钱人的气息就是不同,祁砚旌那副冷漠的样子,好像嫌弃脚下的土地都是臭的。
聂成益扯了扯嘴角,眼中没多少惊讶:“还是找来了,许珝没死吗?他过敏应该很严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