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男人缓慢而机械地眨着眼睛,低头,在看清昏暗灯光下那双修长有力,莹白如玉的双手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呆住了。

这不是他的手!病痛的折磨和身体的衰老,让他的手只剩下了纵横交错的丑陋皱纹和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针孔,根本不是现在这样!可是……

苏瑾昱僵硬地动了动手指,双手按照他的大脑指令自动握成了拳头。他屏住呼吸,又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心里开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去一下洗手间……”颤抖着说完这句话,苏瑾昱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甩在身后,几乎是靠着身体的本能打开了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灯灯光搭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明晃晃的刺得人的眼睛生疼,耳边是从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里传出的鬼哭狼嚎。

忽略身边侍应生和走廊上那些路过的人看着他的惊讶目光,苏瑾昱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洗手间。

“砰”的一声将门砸关上反锁之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洗手台面前。

椭圆形有着精致雕花边框的半身镜被擦得没有一丝尘埃,干干净净的镜面中,映照出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的,年轻的,精致却不显女气的,满是震惊的脸。

苏瑾昱呆呆地瞪着镜子里的人,目光恨不得要将眼前的镜子击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球里,复杂的情绪升腾翻涌,像是一只被铁笼困住的猛兽,稍有不慎就会脱闸而出。

有着淡淡熏香的洗手间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了站在洗手台前的男人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苏瑾昱终于颤抖着手,缓缓摸上了那张满是胶原蛋白,没有一丝皱纹的脸。

眼眶倏地一红,男人倔强地咬着牙关没有流泪,直到兜里的电话突然间响了起来,他颤抖着拿出手机,在看见上面的日期时,整个人终于瘫软在地,毫无形象的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抱着手中的手机嚎啕大哭。

放心不下人的方明志和包厢里的其他人打了一声招呼后就追了出去,他来到洗手间门外,还没抬手敲门,就听见了里面压抑的哭声。

那种哭声,方明志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就像被关押在铁笼里的幼兽,在经历了暗无天日的绝望和痛苦后,某一天突然看见了光明和自由。那种心理面临崩溃又陡然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有受到惊吓的委屈和无助,像是化作了一把刀子,深深的在方明志心上划了一刀。

“瑾昱!瑾昱你在里面吗?开开门瑾昱……是我明志……你开开门好吗瑾昱……”

任凭方明志在外面如何焦急的呼喊,里面的人都没有动静,就在他转身决定去找经理来开锁的时候,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方明志回头,在看见面前衣衫发皱,双眼红肿的男人时,呆住了。

“瑾昱……”回过神来的方明志小心翼翼地开口叫他的名字。

苏瑾昱抬起眼镜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里含着太多方明志看不懂的东西,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苏瑾昱就收回了目光大步擦过他的肩膀往外走。

方明志一把拉住了他:“瑾昱,你要去哪儿?”

苏瑾昱动了动嘴,苍白开裂的唇瓣沙哑的吐出了两个字:“回家。”

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陌生诡谲的气息吓到了的方明志下意识地松了手,苏瑾昱没有一丝迟疑的大踏步往外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墙壁的转角处。

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苏瑾昱坐上去报了地名后将僵硬着身子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

街道旁的灯火通明的商铺和笔直的路灯飞快的从视网膜略过,苏瑾昱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繁华城市,再一次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手中的电话被他捏得死紧,圆润的边缘割得他的手指生疼,但是他没有放松一丝力道,握着手机,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的,他的救命稻草。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指纹键,手机屏幕一下就亮了起来,系统自带的屏保上,清晰的写出了现在的时间。

0202年6月18日,星期六,21:35

尽管太过惊悚离奇,但是苏瑾昱不得不相信,他重生了,八十岁因为肺癌抢救无效死在手术台上后,他重生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二十三岁那年。

而6月18这一天,是他用自杀来威胁顾裴朗和自己离婚的那天。

以前不管他怎么冷嘲热讽,肆意谩骂都无动于衷,绝口不提离婚的男人,在面对着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水果刀时,妥协了。

亲眼看着顾裴朗在那份自己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恢复单身的苏瑾昱立马迫不及待的叫上了自己的好朋友来酒吧庆祝。

刚才的包厢,就是他为了庆祝自己终于摆脱了大变态顾裴朗的魔爪,而包下来的。

此时的苏瑾昱悔不当初,只恨不得能掐死那个拿刀架脖子的自己,心里一边因为重生而狂喜,一边又因为错过了签字的时间而惶恐懊恼。他心里甚至有些埋怨老天,为什么不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哪怕让他重生在顾裴朗拔笔盖的时候都行。

第三章 回顾宅

惨白刺眼的车灯一路劈开眼前墨色一般的黑暗,直直穿过繁华热闹的市区,向着城西方向的凰山疾驰而去。街道两旁的建筑物越来越少,香樟树和银杏树一比一的排列组合成为了这段路的主角。

苏瑾昱看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的街道,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手背青筋暴涨。昏黄的路灯一闪而过,照亮了他那张惨白的脸。

心跳快得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腿也没有一点力气。苏瑾昱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觉得自己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害怕。

既害怕看见顾裴朗,怕对上他那张冷漠疏离的脸和那双万年古井无波的眼睛;又害怕看不见顾裴朗,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顾裴朗死了,他也死了。

就在这样复杂又矛盾的情绪纠结中,黄绿色的出租车稳稳的在玄铁色的雕花大门外停了下来,坐在驾驶座上的大叔见后排的乘客迟迟没有动作,侧着身子扭头往后看。

“这位先生,你说的地方到了……先生?”

后排的青年像是魔怔了一般,双眼呆滞且无神,就像中邪了一样,司机叫了两声对方都没有反应,他心里突然间就有些心慌。

从他记事开始,凰山整个山头包括方圆五里之内,都是属于顾家的。

要说起这个顾家,在整个H国都如雷贯耳,产业遍布全球各地,大到用于科技电子产品研发的各种精密仪器,小到人们生活中的日常用品,每十样里头就有五样是顾氏出品。

传说顾家祖上是最后一个王朝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年轻的时候跟着皇帝天南地北的巡游,老了之后就辞官归隐,最后带着妻子儿女来到了当时还只是一个小渔村的A市,在那个动荡的时代,硬是靠着敏锐的直觉和惊人的商业头脑,一手打下了顾家的江山,并且带动了A市的经济,让A市从不入流的小渔村一跃成为了H国的一线城市。

到现在,顾家也有近两三百年的历史,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

现在顾家的当家人,是顾老爷子的嫡孙,顾裴朗,年仅二十六岁就已经担任顾氏集团的总裁,在商业圈中以杀伐果决的行事作风而领其他竞争对手闻风丧胆,有人说他的经商头脑比起当年创业的顾先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在二十一岁那年出了车祸,从此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医生说一辈子只能依靠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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