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傅驰不等他开口,又紧接着说,“你不愿意见我,我只好想办法见你,仅此而已。”
“你不要公私不分,”许冬时忽略傅驰低迷的情绪,冷静地说,“天维和万崇没有非合作的必要,你无需拿我当借口。”
“那你让我怎么做?”傅驰反问,咬牙道,“你怕被人知道我们往来,我就强迫自己不私下找你,只借着公事跟你说几句话,绝不逾矩,我已经很小心行事了,就连现在跟你谈话我都离你三步远,这样也不行吗?”
许冬时错开傅驰的眼神,“我没有要求你做什么。”
“是,我自己眼巴巴地给你送项目,往你口袋里塞钱,我倒贴,我乐意。”
一瞬的寂静后,傅驰又略带一点委屈低声说,“你愿不愿意搭理我是你的事,我想见你是我的事,我也没有要你一定得怎么样,但你不能阻止我。”
许冬时被他这种不听劝的态度弄得心浮气躁,不禁微恼,“见了之后呢,能改变得了什么?”
傅驰眼神沉甸甸的,像浸饱了水,“至少能让你知道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不甘心作祟,我那天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傅驰的语气认真得像是在起誓,可许冬时心口微酸过后便是疲倦感,他无奈道,“你如果继续我行我素,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但除了公事外,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
仅仅只是被允许在公事上打交道,傅驰就一扫方才的郁闷,冷峻的眉眼有冰雪消融,他似乎很怕许冬时改变主意,忙不迭颔首,顿了顿,小声地问,“那我们现在能去吃饭了吗?”
语气带着明晃晃的期待。
许冬时看了眼时间,分针正好走过六点,不多时就会有员工下来。
在傅驰渴望的眼神里,他说,“家里算了我的饭。”
傅驰的眼睛一瞬间暗淡下来,但还是不甘心地说,“可你答应了我。”
许冬时只是看了傅驰一眼,迈步要离开,傅驰眼疾手快地抓住许冬时的手腕,赶在对方甩开前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你答应了我!”
“有人要过来了,松开。”
许冬时用力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与此同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三三两两结伴下班的人走了过来,他警告地看着傅驰,独绝了傅驰再追上来的可能性,抽身离去。
车子开走的时候,许冬时在后视镜里见到傅驰仍在原地徘徊,眼神炙热又固执地粘着他的车尾,他忽略掉心里的点点酸涩,慢慢地收回视线,驱车将傅驰的身影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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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最近跟一副几百块碎片的拼图较上劲了,他无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拼了好几天还没有完成,许冬时吃完饭陪他到房间完成这项不小的“项目”。
顾崇海过来时,两个青年正盘腿坐在地上,顾天微微撅着嘴,拿着拼图碎片无从下手,许冬时并没有干预他,而是安安静静地等待对方找到合适的放置点。
顾天渐渐不耐烦了,想要丢掉碎片,却被许冬时握住了手腕,青年温和的声线循循善诱,“小天再努力找找看好吗,哥哥陪着你一起。”
这副拼图的难度颇大,顾天又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丢了碎片。
许冬时想劝对方再耐心一点,但顾天低着脑袋半天不说话,他只好说,“那我们明天再继续好吗?”
顾天这才慢慢地点了点脑袋。
许冬时把碎片都拢到一块儿去,抬眼就见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的顾崇海,他拿肩膀轻轻撞了下顾天的,试图让对方高兴起来,“你看,爸爸来了。”
顾天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去,但兴致还是不高的样子——你猜不透特殊的孩子在想什么,就像你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会下雨。
顾天虽然喜欢许冬时,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乖巧听话,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别说许冬时,就连顾崇海都拿他没有办法。
两人合力将顾天给哄睡下,眉心都有淡淡的倦气。
顾崇海悄声将门关上,不禁叹了口气,对许冬时道,“辛苦你了。”
许冬时笑着摇摇头,两人进书房,例行公事汇报。
顾崇海近来化疗越来越频繁,已经不常去万崇了,也许是知道自己身体每况日下时日无多,他更多的把时间花在了陪伴顾天这件事上。
许冬时将万崇近期的情况告知顾崇海,自许冬时坐上代理主席的位置后,上次在董事会上竭力反对的王总和李总时不时搞些小动作,虽没引起什么大风浪,但也给许冬时的工作添了不少堵。
前几天在誉司信任得过的员工还向许冬时透露了个消息,近来二人似乎跟许玙往来较为密切。
许冬时没有隐瞒,唯恐对方联合外人对万崇不利,如实告诉顾崇海自己跟许玙有些私人恩怨,最终道,“我怕许玙是冲我来的,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有损害万崇利益的机会。”
顾崇海提起两个董事,揉着太阳穴道,“他们两个跟了我十几年,如果真到那一步,你不用心软。”顿了顿,笑说,“怎么,觉得我太狠心?”
许冬时摇头,他现在的位置跟在誉司时有着天壤之别,跟顾崇海学习这段时间,明白不能再用从前的思维方式来处理问题。
顾崇海语重心长地说,“冬时,你太重感情,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也许你现在还不能赞同我的看法,但走到我这个位置的人,经历的事情多了,手上没几个完全干净的,对商人而言,情义固然重要,利益才是第一位。这么大个集团要支撑下去,有时候一些手段必不可少,你要记住,凡事之前想一想,你做的决策能不能让你手底下几百号人吃到饭,甚至吃饱饭,如果结局是好的,没有人会在乎过程是不是绝对的光明磊落。”
顾崇海的一番话让许冬时豁然开朗,他郑重地颔首,想了想还是说,“天维那边.....”
“如果能给万崇带来实际利益,何乐而不为?”顾崇海拍拍许冬时的手掌,一眼看穿对方,“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没有一个商人会嫌钱多,我顾崇海就更不会。”
顾崇海的行为处事让许冬时望尘莫及,但他还年轻,且有顾崇海这个良师益友在指导他,总有一天能做到像对方那么洒脱和果敢。
此后一段时间,许冬时牢记着顾崇海的开导,在面对傅驰时尝试着忘却他跟傅驰的情感纠葛,将对方完全当成合作伙伴来看待,那些局促和焦躁也随着他心境的改变而消失不少。
与此同时傅驰也意识到了许冬时的变化。
许冬时不再故意忽视他,甚至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但看着他的眼神却从所未有的冷静自若,看似不再拒绝他,实则离他越来越遥远。
这种变化让傅驰寝食难安,他宁愿许冬时气他恼他,甚至痛斥他,也不想许冬时像对待每一个商业伙伴那样客客气气对待他。
傅驰又回到了许冬时曾经的住处。
里头的设施不曾改动,甚至还有许冬时忘记带走的杯子,但少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人也不在了。
许冬时租下这套屋子的时候,央求了他小半月他才肯过来看一眼。
他记得那天的许冬时穿了一套深蓝色的家居服,开门的时候头发带着水汽,眼睛里藏不住的欣喜,而后,他们在灰色的沙发上拥抱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