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龄的孩子嫌弃他是野孩子,嫌弃他爹娘没有亲生的儿子,只能养一个野种。
没人愿意和他玩。
哪怕是身为祭品,他也永远都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那一个。
原因无它,自己只是一个并不重要的野种,如果真的能以自己的这条性命救了全村子里的人,那也是应该的。
鹿川没在吭声,他捂着自己的那只手臂垂下眼帘,将一切的情绪都遮盖住。
不可以难过的。
他能活到现在都已经是顾沉舟的垂怜,否则他早就死在了那个阴冷的地宫之内。
这辈子能看见皇宫,甚至可以和陛下平坐而谈,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奇事了。
鹿川并不怕死,他只是有些难过。
如果自己死了,有又谁会记得他呢?
他只是一杯黄土,甚至连名字都不会被刻上。
顾沉舟看着鹿川肉眼可见的低沉下去,银灰色的眸子中染上了戾气。
他挑起鹿川的下巴带了些审视的味道睥睨着鹿川:
“莫不是对那小皇帝一见钟情了?”
鹿川摇了摇头:“我刚刚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陛下的手,您若不信我解释了也没用,您若信,我自是不需要过多辩解。”
顾沉舟端详了鹿川半晌,那目光凌厉又毫不掩饰,似乎想要将鹿川看透。
过了半晌,他默默捏住鹿川的手腕轻轻一捏。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鹿川的手腕就被接了回来。
施了法术后,鹿川的疼痛感全部消失,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完好无损。
“多谢先帝。”
鹿川是在不知道该以什么称呼来叫顾沉舟比较合适,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一千多岁有余,可容貌却和二十几岁的男人无异。
顾沉舟皱了皱眉:“先帝这称呼过于晦气,便叫我名字吧。”
鹿川一愣,随后呐呐的张开嘴,小声叫了一遍。
那声音里带了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顾...沉舟?”
不知为何,顾沉舟的眼底忽然铺满了笑意,他搂着鹿川的腰肢将人抱在怀里:“我在。”
就在鹿川教他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仿佛胸腔内那颗已经腐烂的心脏正在涌入血液重新跳动,四肢百骸乃至神经都在嘶吼叫嚣。
鹿川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这一点顾沉舟非常清楚。
他不是那个侍女,亦不是自己曾经养的那只猫。
鹿川独一无二。
至于为什么独一无二,顾沉舟也没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绝对说得通的,既然无法解释,那便不再解释。
顾峥嵘已经去养心殿的正厅批阅奏折,等他回来时,鹿川和顾沉舟已经不见了。
看着桌子上空旷的盘子,顾峥嵘眉头狠狠蹙起。
“将那老道士召进宫来,此事恐怕非同小可。”
就在鹿川刚刚碰到自己的手时,他的脑子里涌入无数的画面,但这些破碎的影响一闪而过,他只来得及看见一抹血色。
六岁之间的记忆对于顾峥嵘来说是空白的,他母妃走得早,父皇过世后那些妃子都成了陪葬。
所以六岁之前的秘密,已经成为了永远都没办法调查清楚的迷。
但就在触碰到鹿川的那一刹,原本沉寂在湖底的真相似乎泛起了微微涟漪。
另一边的鹿川也心中奇怪极了,但这个现象解释不通,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可是转念一想,顾沉舟尸体千年不腐反而诈尸又活了过来,此等玄幻的事情都出现了,那自己的情况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鹿川捏着自己的衣袖纠结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顾沉舟...”
每次叫顾沉舟的大名时,鹿川总有一种自己在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错觉。
但顾沉舟面色不变,只是微微将目光移到了鹿川的脸上。
“有什么事便说,莫要遮遮掩掩的,孤王的脾气算不得好。”
“我刚刚碰到陛下的手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而且头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的疼,这是为什么?”
顾沉舟原本在林间跃动的身体忽然停顿,他足尖轻轻点在树顶的那片叶子上,目光所及之处,是荣国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