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握着他的手,一点点倾身向他逼近。他身形偏瘦削,但个子很高,待他靠近,应煦才注意到他肩膀很宽,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手腕上的痛楚仍在加剧,男人的眼眸那样晦暗,让应煦想起天蒙蒙亮时,那笼罩着大地的阴霾。
“疼。”
迟晏缓缓松手,同时拿走了那张纸。
“是我的。”
他眼里危险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
“谢谢你,帮我找到这张纸。”
应煦有些愣怔。他听见男人嘴里说着谢谢,却没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半分欣悦。
应煦猜到自己可能闯祸了。
他有点后悔刚才的冒失。
落在车座夹缝里的,可能是不慎丢失的贵重物品,也可能是不忍回忆的过去,他为什么非要碰触呢?
“对不起。”
——谢谢你。
——对不起。
这是迟晏意想不到的回答。
他把纸张随手塞进衣兜:“你不用道歉,是我失态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语气平淡,不复先前的温和。
应煦却发现,此刻的他要更真实一些。
他的表情也是淡漠的,像冬天被呵在玻璃上的水雾。应煦却觉得……他像是在难过。
这让应煦更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想补救一下。
至少,让男人不再那么难过。
“要吃奶糖么?”
他鬼使神差,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
迟晏和包装纸上的大白兔对视,没有说话。
应煦心想,这位先生该不会没吃过大白兔奶糖吧?想想也是。人家什么身份?平时吃的肯定是国外进口的大牌子。
他便迟疑地收手,想着算了。
“不是给我么?”
男人将大白兔拿走。
淅淅索索。
糖纸剥开。
男人把糖果放进嘴里,奶香化开。
很甜。
“很好吃吧?”
应煦嗅到了淡淡的奶香,忍不住小小声咽了咽口水。他今天带的糖不多,就吃剩下这一颗了。看迟晏吃着,他有点馋。
迟晏看他一眼,应该是听见了。
笑意重新漫上他的双眼。
“走吧。”
两人从车上下来,风更大了。
应煦打了个哆嗦,说:“我们赶紧走吧,这里太冷了!”
他说着,跺跺脚,加快了速度。
迟晏却依旧不紧不慢。
应煦便也不好走得太快,又回头看迟晏:“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先生,要是没有你帮忙,我的符可就弄丢了。”
“符?”男人难得追问。
应煦便把塞在兜里的平安符取出来,在寒风中晃了晃。
“别看这东西小,花了我大价钱呢!”
经商的人或多或少有些迷信,迟晏的商业合作对象大多人到中年,更是相信这些,为求一张符咒,几百万也是掏的。但眼前的青年赶戏都是坐的拖拉机,他能在这上面花多少钱?
迟晏保留疑问,不料应煦嘟嘟囔囔,自己交代了:“那大和尚收了我两百块,说什么平安健康的祝福不能砍价。两百块,可以买八、九斤大白兔奶糖,坐五六十次地铁,交两三个月水电费呢……”
两百块。
迟晏莞尔。在青年的计划里,两百块是那么有分量。迟晏想起自己存款里数不清的两百块,竟久违地感受到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