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以后,应煦便要走。他最近在打工上花的时间太多了,学期论文还没完成,打算去图书馆找些资料。不料一个女生叫住了他:“应煦,应同学,你今天有空么?”
应煦抬眸看去,对上女生含羞带怯的双眼。
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女生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提出邀请:“我们几个同学打算去新街酒吧跨年,你要一起去么?”
应煦从来没进过酒吧,以前是家里管得严,不让去,现在生活这么忙碌,更没想过去那种地方消遣。他拒绝了女孩的邀请。就算不是酒吧,是别的地方,他也不能去。他根本无法接受一个女孩的爱意,一来他担负不起,二来性别不对。
女孩眼里的光芒明显黯淡下来。
应煦从她身边走过,声音低低的:“祝你玩得开心,张倩同学,去酒吧要注意安全。”
他一贯以爽朗洒脱的形象示人,其实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他人的情绪。
女孩被他提醒,眼里重新漫上笑意。她想起大一的采风活动,她的上衣不慎被水弄湿,沁出内衣的颜色,是他把怀里的道具和她交换,让她挡住胸前的尴尬……即使身逢变故,受人非议,他从来没变过。
“哎,应煦,你可真是无情啊。像张倩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约你,你都不肯赴约的么?”
突然插进来一个男声,嘻嘻哈哈,带着恶意的调侃。
张倩顿时羞红了脸,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应煦见状,模仿他那玩笑似的语气说道:“唉,真没办法,谁让我是一个大忙人呢?这位同学,你也要邀我跨年么?太遗憾了,我只能选择拒绝。”
他的语气太过夸张,张倩的局促顿时被打散,忍不住扬起嘴角。其他听着他们说话的人也都不再纠结张倩的邀请,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男生身上。
只见那男生像被肥肉卡住喉咙似的,满脸菜色,他身边的几个损友也不帮他说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让他更觉得下不来台,气急道:“谁邀请你跨年了!我是想问你今天去哪里打工,我好避开那地方,省得我们大伙儿去玩遇上你,你不尴尬,我都觉得尴尬!”
应煦算是明白这份针对从何而来了。
捧高踩低是小人的天性,他们找他麻烦,只是想看他因为贫困面露窘迫的样子。
应煦偏不让他们如意:“这有什么尴尬?不过我也不想见你,要是你朋友非要光顾我的生意,那多不好意思,你们花的都是爸妈辛苦挣来的钱,就不用专程送来给我花了。”
“你!”
嘴贱的男生被气得跳脚,应煦依旧心情平静。
在爸爸生病的时候,他就迅速长大了。如果当一只猫,注定要把柔软的地方袒露出来,受到伤害。那他宁愿做一只刺猬,扎手,但绝不软弱可欺。
“少花点,你爸妈挣钱不容易。”
应煦无意多说,与那个男生擦肩而过。不料那人一让不让,梗着脖子,被撞得一个踉跄。
他顿时怒火更炽,难听的话脱口而出:“我是花爸妈的钱,我还有爸妈,他们就乐意给我花钱!谁像你,你爸妈没了,你就讨好有钱男人,出卖色相,让别人给你花钱!”
应煦的脚步顿住,他缓缓回头。
男生望进他的眼睛里,竟觉得呼吸一滞。
其他同学也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听他说什么「爸妈没了」这种话,也觉得太过分了。便有人上前拉他,也有人忙着解围,转移话题。
应煦深吸一口气:“这位同学,你看起来也不像爸妈还在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
“说你没家教。”
应煦用最平静的语气回应男生的暴跳如雷,同学们怕他们越闹越凶,劝完那个男同学,又忙着劝应煦,要他少说几句。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和事老」,爸去世的时候,亲戚是「和事老」。
妈下葬的时候,邻居是「和事老」,现在同学们也在当「和事老」,其实只是事不关己,所以可以云淡风轻。
周围的声音那样嘈杂,应煦好像听不见了。所有的喧嚣渐渐褪色,只有他的眼眶渐渐红了,那是泛着泪意的红色,但他没哭。有人心疼,哭才有意义。没人心疼,那就没必要哭。
“这是怎么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同学回头看去,见魏连霄大步走来,西装革履,与这充满学生气的校园格格不入。
同学们不知道他是谁,一时没说话,却如同摩西分海,不自觉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不急不慢地走到应煦面前:“怎么了?”
应煦没说话,那个与他起了争执的男生先闹起来:“这家伙骂我爹妈死了,真没素质!”
魏连霄回头,细细端详他。
男生被他看得后退一步。
“无缘无故,他就骂你?”
被这么多同学看着,男生想点头,脑袋就像千斤巨石那么重,那轻轻一点头就是点不下去。
“要是你先招惹他,你气什么?”
男人气场强大,声音也是低沉而霸道的:“先撩者贱,同学,你没听过?”
那个同学被呛得要死,登时顾不上怕,大声嚷嚷:“你当然护着他,别以为我没看到,他上次就是从你车上下来,还跟你卿卿我我,依依不舍!你和他不干不净,当然替他说话!我又没说错他什么,都是学艺术的,谁没见过他这样的?你怎么不问问他,敢做不敢当,还怕人说?”
魏连霄算是听明白了。
他看到应煦捏着拳头,恨不得要打人的样子。将他的手臂握住,按住他的动作:“这位同学,凡事都要确认以后才有发言权,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会让我的律师给你寄送律师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