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逸便想起那天还画的时候,应煦跟他说的那番话。他微拢双眉,低声问:“应煦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煦啊……”
秦天捡着印象最深的事情跟他说,一个狡黠灵活又有点虎的男孩子形象变得格外生动。
余逸眼波微动:“很有意思的人。”
“是的,他这个人很有意思,也很够意思,讲原则,从不乱来。”
余逸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说:“我知道他和魏连霄没什么,要有什么也是魏连霄缠着他。”
秦天微愕,没想到余逸轻飘飘地,就丢出个大瓜。
“可他为什么要缠着他?”
余逸似乎有些困惑,这个问题像最坚韧的蒲草,在他的心上熬煮了太久太久,却依旧没有结果。熬得软烂的蒲草堆在他的心上,让他心里发堵。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把目光移向秦天,轻声问:“师兄,应煦很好,可魏连霄是喜欢我的,他为什么还要缠着他?”
他用了一个词「缠着」。
这可不是一个褒义词,却被他用来形容自己的男朋友。
“你怎么会这么想?”
秦天眉心狂跳,仍保持理智,试图用最客观的角度做评判。
余逸便把他了解的一切都告诉了秦天。
秦天听得愣住,一时失语。
余逸却目光湛湛,自顾自说:“我不是很明白,他希望我回国,为什么选择找假男友刺激我,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么?”
秦天没说话。
他想,有的,有很多。
但魏连霄还是选择开始一段「新恋情」。
他选择那么做,只是在跟余逸较量,比谁更在乎谁。
为此,他不惜让余逸伤心难过。
那个叫魏连霄的家伙并不清楚,余逸一直很想回国发展,为此他做出了很多努力。那时候,魏连霄甚至不是他的男朋友——是前男友。因为余逸选择出国进修,魏连霄便跟他闹掰了。余逸不爱提自己的私事,他只会把自己的想法倾注到画里,秦天无数次在他的画里看到魏连霄的身影,没人比他更清楚,余逸有多爱他。
秦天想了想,没忍住劝分,他觉得魏连霄配不上余逸。
余逸却没答,又说起了魏连霄纠缠应煦的事。应煦跟他说的时候,他信了八分。他选择相信,是因为他觉得应煦那人没坏心眼,还有就是,那确实是现在的魏连霄能做出的事。剩下的两分,在张旻说漏嘴的话里得到了证实。
他喜欢的人,变成了他陌生的样子。
余逸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怅惘,他连迷茫的样子都很安静,安静得易碎。
秦天不忍道:“小逸,是他配不上你。”
“可是为什么呢?”余逸固执地要着答案。
秦天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未必喜欢小煦,只是想让他服软吧……”
余逸却点头:“我明白了。他也未必爱我,只是想彻底征服我。”
他看问题竟然看得那样透彻,让秦天心惊。
“小逸,你别难过。”
秦天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苍白的安慰。
余逸摇了摇头,说:“我做不到。师兄。”
他的脸色显得苍白,他把自己抱紧,像小时候爸妈争执时那样。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不哭也不闹,秦天却看得揪心,怕他像碎雪一样,化在画室的地板上。
“小逸,画画吧。”
他说着,强硬地把画笔塞到余逸手里。
“不要把难过闷在心里,画出来吧,画出来你会好受很多。”
余逸的手指动了动,黯淡的眼睛重新有了神光。他想起小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的美好,就是在一支画笔之下。那天他的心理医生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到了郊外。他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站着。没多久,医生朝他招手:“小逸,要画画么?”
医生支起了画家,握住他的小手,拿画笔蘸上颜料,一笔画出了春天。
“画吧,小逸。”
秦天温柔的声音响起。
余逸低头,在他托起的调色盘上蘸了一抹绿色,轻轻落在白纸上。
一个浓绿的印子,在白纸上拖了一条长长的,淡色的尾巴。
这些年,他的画技提高了很多,他的心也变得坚定。
他不是为父母而生,也不是为魏连霄而生。
他是余逸。
他,要为自己而活。
那天,余逸在画室呆到了晚上八点半,秦天没有打扰他,任他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
突然,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