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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神秘人(2 / 2)

“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冷浣雪没看见,只好问道。

玄珏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现在胆子大起来,冷浣雪走到拐角处,想要往回看,忽然一张巨大的阴影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厨房的门帘子被扯下来了,一道人行的影子还没完全看清,就见一张伸展开的人皮,还带着完整扭曲的五官迎面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冷浣雪梅开二度,再次尖叫一声,移形到了屋子另一边的角落。

一道强烈的白光和灵力暴击在屋子里炸开,颜辞书在感受到她爆发的瞬间撑起结界守住灵力暴击的范围,这才避免这个街道被夷为平地的惨剧。

“你干嘛?要炸了这里吗!”他难得责怪弟子,但是不免还是有些生气。

冷浣雪人站在门口,离他们很远,好像他们身后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一样。

“对不起师尊,我、我太紧张了,一时失手。”

颜辞书没看见,玄珏看到了。

冷浣雪还在解释:“那个人皮突然就扑了上来,弟子一时不察,明台受惊……”

可是那个东西已经被冷浣雪轰成了齑粉。

真正的挫骨扬灰。

“那是老板娘的遗体,不过是傀儡,你怕什么。”他叹了口气,叫她“过来。”

老板被刚才的动静吓醒了,迷茫了一瞬间,看见他们,突然抖着声音问:“你们——我刚才是在做梦么,娘子、娘子!”

颜辞书不忍心告诉他,还是玄珏冷静地解释道:“别喊了,刚才看到的都是真的,你的娘子没了,而且我们还——”他偏头看了看在转交的木廊上的小小一滩尸骨:“你自己看看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你们杀了我娘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男人像是受了刺激,不愿意接受事实,已经有点状若癫狂。

“我这是遭了造了孽啊——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不该开窗的,不该——咳咳咳!”

男人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后厨走,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忽然停驻脚步。

颜辞书别开脸,不忍心看他发现自己孩子的尸体时的反应。

男人的哭声他甚至想开启法力隔绝了,像是针扎在心上。

玄珏伸手抱住他,将他的头揽在怀中,两只手掌捂住他的耳朵,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

“对不起……”颜辞书低声低喃。

是他们的到来给人带来了灭顶的惨剧。

母子二人被扒皮抽骨做成傀儡,老板娘再给他们倒水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了。

也许是发现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去后厨看到了,不过是一具被遗弃的、没有骨头的尸体。

如此阴狠毒辣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目的也许是在当时给他们倒的那杯茶水里。

◎作者有话说:

内容可能引起不适,请谨慎观看

儿子来啦

冷浣雪是除了老板之外受到惊吓最严重的人,她紧紧背靠在门上,一脸惊惶地看着他们。

颜辞书不能回避,将婴孩的尸体和骨肉处理好了,收殓起来。

门窗都开着,这里的动静瞒不住别人,外面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窥探的眼睛。

用法术封闭了屋子,从外面看里面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老板怕在被裹缠好的尸体上痛哭,声音悲切,叫人心凉。

颜辞书上前去,站在他身后,思忖良久才斟酌着开口道:“对不起,我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不幸,我……”

“到底是什么人,是魔族吗?”男人压着嗓音,手紧紧攥着婴儿是尸体。

“这手法是傀儡师,并且不是一般的傀儡师。手法及其残忍,比起魔族不遑多让。”

“我要去报官——为什么会是我们,为什么?”

颜辞书看着他这个样子,想起不久前他还是憨厚老实,虽然胆小,但是一切都很平和的模样,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他实在说不出口,这一且都是自己给对方带来的无妄之灾。

如果不是他们非要进来,如果……

他和玄珏去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别的线索,但是基本可以笃定是阿谷笛和回幽做的。

阿谷笛的人设他还是比较了解,亦正亦邪,但是杀人手段不是这种残忍且毫无道理的原由,极有可能是回幽。

甚至现在无凭无据,也没有能力替老板的妻儿报仇。

玄珏冷冷的看着这一幕,颜辞书手轻轻放在老板不断颤抖的肩上,苍白瘦弱的指尖小心翼翼的。

师尊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那么善良的人,心中一定会感到自责,那对师徒真是肆意妄为。

对于自己来说,无论对方如何,就算是屠杀整个镇子的人,他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是现在却像烦人的苍蝇一样,不断在师尊的眼前蹦跶,惹人讨厌。

冷浣雪站在他们不远处,频频失神望着窗户外面,这时候看起来一切都好,天将破晓,雪也停了。一只赤红的大猫还是什么快速在街角闪过,消失在砖墙之中。

屋子外面站了些人,隔壁邻居也将窗户打开了,就算看不清,也能知道后面必定藏着探究的眼睛。

颜辞书安慰了老板很久,不惜使用法术强行叫他冷静下来,剥离了感官上带了的痛苦。

终于他能冷静地收好孩子的尸体,将妻子的骨灰收好。

他一边弄,一边喃喃道:“其实魔族肆虐这些年,每天都有好多人死于魔族手里。无事发生便还好,一旦魔族出现,都会有死者。早些年,我们亲眼看见三个怪物在街上杀人……内脏肠水流了一地。”

三人静静听着。

“那时候我们的想法就是,多活一天是一天罢。”老板的声音诡异的有点平静,像是累急了的人,缓慢、低沉,断断续续。

“楼上还有棺材,若是有幸能够用上,也算是善终了。呵呵……”

他将孩子抱起来,像是抱着一个包袱,开始朝着楼上走。

妻子的骨灰被他放在怀中揣着,脚步有些踉跄。颜辞书连忙跟着他上前去。

楼上果然有两副棺材,看着还很新,没有伤漆料。

颜辞书跟着他上前,看着他放下尸体,打开棺材,翻身爬了进去。

二楼的门窗是关闭的,棺材在尽头的一处小拐角了,地方很窄,几乎是个光线找不到的死角。

气氛沉闷而诡异,颜辞书走上前,看着男人仰躺在棺材里,怀里抱着裹好的尸体,无声的流着眼泪。

男人的悲恸太强烈了,他甚至有些绷不住,喉咙有一瞬间的哽咽。“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我带你回去,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他知道这些东西苍白无力,但还是急切地想要补偿。“去玄清太一宗的山下,那里是安全的。你的妻子和孩子也会安葬在哪里,享受洞天福地的灵气,他们的灵魂会得到最好的滋养,来世也一定会很好。”

玄珏看着师尊的侧脸,叹了口气。

这边的事情他们不能不管,好不容易叫老板动摇了,颜辞书这才松了口气,传信叫玄清太一宗的人过来接人。

许长是派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他不得不催一催。

这是一个煎熬的上午,颜辞书和冷浣雪在店里陪着老板,不敢离开半步。

期间玄珏说感应到啾啾的气息,悄悄跟颜辞书说了一声出去了。

他走到郊外,站在结界的边缘处往外看,天上厚重的云层之后,他的灵宠正在急切地召唤着他。

“啾啾——”

一道金光从云层上俯冲而下,好在这附近没什么人看见。

玄珏勾起唇角,仰头等着灵宠过来,突然一个灵光闪过,他猛地回过头。

在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悄无声息的。

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穿着布裙,十分直挺地站着。

看见玄珏看她,她甚至咧开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很假,假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披着人皮的傀儡。

玄珏没有第一时间做什么,而这时候天上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玄珏身后,身体离结界只有几寸的距离。

虏邪看着精神焕发,身后的尾巴像是铁鞭,泛着寒光。

他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白白嫩嫩十分漂亮。大大的眼睛肉乎乎的脸,玉雪可爱,只是小脸板着。穿着紫蓝色彩衣,颜色绚丽,仔细看他的额角能够看见一些没有完全消失的翎羽。

玄珏挑了挑眉,意外的看着他们。

虏邪先笑了,不过是对着他身后的傀儡:“哈哈,这是个什么东西?如此粗制滥造的傀儡,比稚儿做的玩具还有粗陋!”

那个女人还在笑着,原本有些诡异的样子,在虏邪的调侃声中变得有些好笑。

她忽然出声道:“去死、去死——”

话还没说完,乾麟就一刀将它劈成了齑粉。

魔剑开了刃不会轻易作罢,直接消失在他们面前。

玄珏没有去管它,而是好奇地对结界外面的人,他看着虏邪怀里的小孩,小孩也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小孩有些婴儿肥,脸圆圆的。

“啾啾?”玄珏不确定道。

小孩点点头,一张小脸板着点点头。然后伸出两只短短的胳膊张开。

虏邪低头看他,笑着说:“这是看见主人就不要我了,是谁不辞辛苦一路抱着你过来的?”

啾啾仰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依旧朝玄珏伸着。

挑衅的代价

结界横亘在他们中间,谁都不好伸手去触碰。

尤其是虏邪,他身上的魔气无法压制,只要再靠近一点,结界就会触发了。

啾啾是灵兽,玄珏伸手将他抱了过来,透明的屏障像是波纹一样泛起了涟漪。

回到主人怀里,小孩白嫩嫩肉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软软的一团就这么依靠在玄珏怀中。

虏邪摸了摸脑袋,看着他们。

这时候乾麟不知从何处回来,咻地一下钻进了剑鞘里。

被它带回来的还有一个趴在地上的人,正是不知道躲在何处被乾麟撵出来的回幽。

回幽身上都是剑痕,衣服残破,被划成的一缕一缕挂在身上。还有血迹从下面渗透出来。

暂时没有人注意到她,玄珏抱着孩子,偏头瞥了她一眼。

啾啾在他怀中回头,清亮的眼睛里,虹膜上有一种青蓝色的斑点,像是它羽毛的颜色。这么看着人的时候,有种邪异又震撼的魅力。

它第一次张口,好像还不会发出人类的声音,只是做出一个口型。

虏邪隐约猜到是在问他为什么不进来,便说:“不行,现在灵界我是寸步难行,现在我要魔界了。”

小孩表情疑惑,本就大的眼睛更加圆了,还没来得及再问,虏邪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玄珏不自然的感受着怀中这一团小东西,轻轻颠了颠。

“传闻凤凰会化形,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快。这次去南海有什么奇遇吗?”

啾啾似乎累急了,趴在他怀里,肉肉的脸挤出一个肉团。闻言费力地仰头看着他的下巴,张了张嘴。

玄珏盯着他看了几秒,感受灵宠想要告诉自己的讯息。

吃了一颗鲛丹算不算奇遇?

“什么鲛丹这么厉害?”

好像是一个几百年的大鲛人。

玄珏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你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

被忽视了许久的回幽坐起来,旁若无人地给自己塞了一颗疗伤丹药。

玄珏转身看看她,情绪没什么起伏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事很隐秘?”

回幽费力咽下丹药,起身仇恨地看着他,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光,此刻的她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怨鬼。

“三番五次找我师尊麻烦,我不能容你了。”

玄珏也不多跟她废话,乾麟都不用出鞘,左手汇聚灵力,外面裹缠着黑色的魔气,充满了死气。

回幽冷笑一声祭出身上的法器,十个傀儡人像是影子一样从她身上跳下来,将两人身边围着。

啾啾长时间没有跟主人待在一起,依恋的趴在玄珏怀中,看见身边这些东西,虽然他不是很明白是什么,但是第一时间还是被激起了战斗欲。

托着他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安抚意味十足。

他这才重新趴了回去。

是个傀儡不过是纸糊的,不堪一击。

傀儡师本就不擅长近距离攻击,擅长用利用傀儡作战,即是法器又是保命手段。

回幽两手横在胸前,指尖灵活地操纵傀儡朝玄珏攻击。轻若柳絮的十个影子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往常她杀人从来不用如此费力,只是玄珏不同,他的剑厉害得很,适才身上的伤口竟然无法止血。这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玄珏抱着啾啾躲闪,指尖一簇玄色火焰点燃傀儡,不过瞬间便销毁了。

这些傀儡身上撒了药粉,或许是毒,或许是其他别的什么,对修士有很大伤害的,现在在他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

瞬息之间傀儡就没了一半,回幽手指快速操控,紧紧盯着玄珏,就差一点,只要碰到傀儡身上的毒……

终于,一只巨大的蝙蝠形状的傀儡张开羽翼,将他包裹住。

玄珏太高了,这只傀儡并没有完全包住他的身体,更像是一只膏药紧贴着他身上。

唇角微微翘起,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手上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下一秒就是直冲大脑皮层的疼痛。

“啊!!!”当反应过来自己的十指掉在地上时,疼痛和巨大的震惊慌乱让她失去了理智。

甚至都没有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手是如何没的。

虚张声势的傀儡如落叶般掉落在地上,玄珏走上前去,脚步不紧不慢,最终停在她面前。

一米九的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宛若神明看着一只蝼蚁。

“你不该给我师尊找麻烦的,不过是只小蚂蚁……”

血顺着手掌流到地上,因为乾麟的剑意割伤合不上的伤口一直在不断渗透血液,现在的回幽仿佛泡在血水中,湿淋淋的红。

“你这个坏人……”喉间仿佛被针线缝合了,没发出一个声音都会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我恨你我恨你、把祁玉还给我!”

“都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那个傀儡,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将他带在身边?”

“他是我的……嗬嗬嗬……”

血水堵住喉咙发出诡异的‘嗬嗬’声,回幽跪坐在地上,双眼翻白死死地盯着他。

像是魔鬼的祈愿一般,口中反复重复着:“还给我……还给我……”

没说一个字,唇边就会涌出浓稠的血水。

其惨状叫人不忍咂舌。

“他是你什么人?”看她这模样,已是分不清是不是心魔作祟了。

回幽仰着头,失血过多的脸上苍白地像是死人,最初遇见时那个圆脸女孩,不知何时面颊已经消瘦了下去,双眼无神,没有生气。

这福样子,倒像是真的日夜牵挂。

脚下的地上生出一颗纤细的藤蔓,游蛇一般迅速缠上回幽的脚,然后攀爬。

因为血液打湿颜色都是暗红色的泥土下面,纤细的根饥渴地吸收了血液,很快地面就干了。

回幽眼睁睁看着这种植物缠在自己身上,一开始的绿叶里,开起了一朵朵淡红色的小花。

血糜花藤已经种下了,玄珏心中那一点对于她和祁玉之间的好奇也消散下去。

罢了,花都开了,就让她直接死吧。

花藤上每一朵花下面都伸出几支白色的根系,水蛭一样吸附在回幽身上的伤口上。

血糜花藤靠骨血肉体汲取养分,如此盛宴,兴奋地微微颤抖。

茂密的枝叶和花朵簌簌直颤,要是会说话,必定是在餍足地喟叹的。

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急速衰弱,回幽眼睁睁看着一支在自己眼前的花朵慢慢变得艳丽,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师、师傅……”

眼前的红花逐渐模糊,身体的意识也在消退,也许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凭着那一点残存的不甘,她最后发出一声气若游丝地呼喊。

见人已经失去意识了,按照惯例,她再也没有机会醒来。玄珏颠了颠怀里的小孩子,转身打算离开。

这一转身又遇上个瘟神。

只见阿谷笛面沉如水,站在他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皱着眉头一脸纠结。

“你怕是来晚了。”玄珏冷笑着朝地上的人偏了偏脸,示意道,“她惹了我,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留她一命。”阿谷笛说。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回幽,即将化作血糜花藤养料的女孩此刻已经濒临死亡了。

阿谷笛已经来了,玄珏知道这人不好打发,留下一句:“随你便。”就带着啾啾离开了这里。

留下阿谷笛站在原地,细长的指尖点了点那簇生命力盎然的花藤。

像是被打了一棍子的蛇,刚才还花枝招展肆意盛开的花藤迅速缩小,钻进泥土里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回幽差点领盒饭了

小可爱

玄珏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潜渊阁的门徒来的时候,小镇的上空有剑飞行,直接穿过结界的屏障低空进入。

白衣飘飘的修士们御剑而来,像是白鹤一般出现在上空,不少居民都出来看。

许是修真者的本事大些,也是他们真正的守护着,人们都肉眼可见的开心了一些。

“是潜渊阁的仙师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颜辞书坐在窗边,窗户是打开的,能够看见天上的情形。

人朝着昨晚的那条街去的,他收回目光,就看见玄珏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以及他怀里抱着地——孩子?!

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察觉到了,那个小孩长得并不普通,那一身幽蓝色的、带着紫色幽光的衣服,强大的灵力,都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师兄回来的正是时候,刚才潜渊阁的人回来了,我们这时候正好去问问!”冷浣雪迫不及待地上前说到。

她的目光也落到啾啾身上,奇怪地问:“是个孩子是——”

玄珏颠了颠,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颜辞书。

啾啾在他怀里,大眼睛一直瞅着颜辞书,走进了更是直接伸出手要他抱。

小孩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玄珏不得不往前站了一些。这样更方便他攀到颜辞书身上。

他有些无措地伸手接过小孩,手感沉甸甸的,肉乎乎白嫩嫩,搂住自己的脖子靠在胸膛。

他挑了挑眉,十分惊讶:“这是?”

“嗯,路上捡的。”玄珏一本正经地说。

“蛤?”冷浣雪一脸不可思议,绕道一边去看啾啾的脸。“这小孩长得真可爱,看着不像是普通孩子吧,你哪里来的?”

颜辞书腾出一只手,捏着小孩地嫩脸打量,果然发现他额角隐隐藏不住的翎羽。瞳仁也是有些不像正常人的,虹膜泛着紫蓝色。

“这是灵兽幼崽化成的,”他笑着解释,又问玄珏:“它这是吃了什么,化形这么快?”

玄珏有点拿捏不好怎么说,还是直言道:“好像是在南海吃了一只海妖的内丹,回来就这个样子了。”

“南海?”冷浣雪接着问。

玄珏有灵宠这件事情,外界一直是不知道的,所以冷浣雪冷不丁发现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灵宠,现在灵宠竟然还化形了,十分吃惊。

修士很多养灵宠的,灵界很多的灵兽都能圈养,能帮主人做很多事情,甚至提升修为也有帮助。最多的、没什么难度的就是也灵狐、灵兔、灵蛇一类的,可以驯养、有一点灵智的。被称为下品灵兽。

其次就是中阶灵兽,战斗力强悍的蚺、狼、豹之类的,甚至是开了灵智的妖兽。最稀缺的就是天生有灵智、且属于珍兽的灵兽。这种可以随着主人一起修炼,还有可能化成人形。

无疑最后一种十分珍稀,拥有一只化形的灵兽,可遇不可求。

都是修士,冷浣雪也是在外游历多年有些阅历的,自然知道这种就算是有实力也不一定有机缘的事情多么难得。没想到玄珏竟然不声不响地有了灵宠。

有就算了,竟然化形了!

他才多大呀?才筑基期,竟然有了可以化形的灵宠。

说出去怕是会惊动整个修真界。那些出窍期的大能怕是都要嫉妒地捶胸顿足!

“师兄、师兄的灵宠?”她小心翼翼地问,试图伸出手去触碰一下啾啾。

颜辞书抱着孩子,笑着点了点头。

“是的。”

啾啾是个小男孩,脸圆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那根纤细的指尖和圆润粉嫩的指甲朝着自己的脸上而来,看着她也不做声。

颜辞书觉得他可爱极了,那个胖乎乎的凤凰幼崽变成人果真可爱。

他可太喜欢小团子了。

“他的原型是什么呢,可有名字吗?”冷浣雪戳了戳软乎乎的脸,一边问。

“青鸾。”玄珏说。

“名字叫啾啾。”颜辞书说。

冷浣雪看看他们,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找不到哪里奇怪,只好点点头。

啾啾抱着颜辞书不撒手,便只好一直抱着他。

颜辞书察觉到乾麟有点不安分,趁冷浣雪逗弄啾啾的功夫,问他:“没什么事吧?”

他摇了摇头,“无事。”

看他身上也没有伤口泥土,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以玄珏的气运,他是不必担心的。

正在犹豫要不要去猎魔司问下情况,玄清太一宗的回信就到了。

颜辞书打开纸鹤,上面是亲笔手写的字迹:

幼羽携十二弟子前往,即日可到。

手中的信纸消散于无,三人松了口气。

冷浣雪还不明白,问他:“师尊,为什么幼羽师兄要来?”

她对那晚的事情完全不知情,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师门会派人前来。

“这里是潜渊阁的地盘,我们的人来了不太合适吧?”

“是增援的,来的都是擅长布结的弟子,不会待多久。”他如此解释。

说罢便颠了颠怀里的孩子,揉了揉啾啾肥嫩的小脸,“既然师门要来,我们就不必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去猎魔司了,到时候他们说一声就行,顺便可以将——”他看了看一直抱着妻子骨灰罐子的老板,顿了一下,“将他们带回仙门安顿。”

这样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冷浣雪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老板的状态不好,他们也没有心情去别去做什么,便在这个小店中待下来了。

坐在桌边,颜辞书将啾啾放在自己的腿上,捧着他的脸爱不释手。

啾啾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地任他施做。

“嘿嘿,你看他,多像你小时候啊!”

这幅样子让他想起了刚来的时候,还是小团子的玄珏。

几岁来着?七八岁吧?

肉乎乎的,矮矮小小的一只,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软乎乎地叫师尊,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过了撒娇要抱抱的时候了。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玄珏长这么大了……

他笑眯眯地看向玄珏,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怀念的意味。

玄珏心里一软,但是瞧着他怀里抱着啾啾,想着自己小时候,脸色一黑。

第三只眼

颜辞书自然是不知道玄珏心中想到了什么,只听见他道:“师尊可是很喜欢小孩子吗?”

“还好吧,小孩子不吵闹,天真单纯,世人都喜欢。”他笑笑。

啾啾不像人类小孩,乖得很,也不闹,抱他就坐着。

老板在一旁看着他们,瞧着小孩子,忽然就哭了起来。

声音压抑,抱着怀里的骨灰埋着头。

屋子里气氛瞬间沉重起来了,玄珏对颜辞书道:“师尊是博爱,爱世人,也爱孩子。”

这话里有些酸酸的,颜辞书还在咂磨着味儿。眼下没搭理他,转头安慰痛哭的老板。

“这位大哥,生死有命,令妻和贵子来生一定会有好福气的。”

“是啊,我……我不小心动了你妻子的尸身,实在抱歉,等到安葬,必定诚心祈福,以赎过失。”

冷浣雪素来高傲,虽不会罔顾人命,但是自诩与凡人不同,一般是不与他们交道的。

她见识过太多的修真大能,一个个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但是骨子里比谁都清高。颜辞书作为一峰之主,分神期的大能,一路走来,谦和到了极致,在他身边,作为徒弟的冷浣雪也突然意识到,没什么放不下身段的。

老板擦了擦鼻涕和眼泪,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隐约可见几根银丝在鬓角出现,没人意识到这些白发是先前就有的还是如何。

老板哆哆嗦嗦,丰厚的嘴唇却像是不太利索,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问:“他们走时,受了很大的罪吧?”

颜辞书犹豫了一秒,玄珏替他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没有,傀儡师杀人只是瞬间,留下的身体如何制作傀儡,是一点意识也没有的。”

口舌因果,一切谎言皆为因,所以哪怕真相是残忍的,颜辞书也不敢轻易对他撒谎,玄珏却敢。

他看向他,却见玄珏轻轻眨了下眼,安抚似的。

“我适才出去了一趟,找到了制作傀儡的凶手,放心,已经替你报了仇,离死就差一口气了。”

不光老板,在场人都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冷浣雪率先问:“师兄,你去找了那对师徒?!”

颜辞书则是担心阿谷笛,不免皱了下眉头,问:“你当真在此地出手了?那那个长者……”

“我去接啾啾,那个傀儡师想偷袭我,估计是偷跑出来的,那个妖道不在,落我手里正好收拾了她。只是不巧,最后一刻妖道赶来了,没能了结。”玄珏说得轻描淡写,手指摩挲了一下右手食指上的指环。

见颜辞书睁着一双清透的大眼看着自己,弯起唇角,忍不住点了下他的鼻尖。

高挺秀气的鼻子顶端确实有点圆润的肉感,颜辞书皱了下脸,往后缩了缩头。

这样亲昵的小动作,在冷浣雪看来自然是及其不自然的,她简直觉得现在这对师徒之间关系有些诡异了。

一路上她就在观察,偶来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小细节,但那都像是她的多心,这一下她不由得更加认真注意起这方面了。

老板表情瞬间狰狞,死死抱着怀里的罐子,嗓音粗噶宛如恶鬼,“是谁、是谁?他们还在这里吗?”

颜辞书怕他一着急跑去送人头,连忙劝住:“你可千万不要贸然行动,对方能力不小,就算是我们三个去,也不一定能抓住人。”

他兀自嘀咕:“肯定还在,镇上封了路,他们出不去,肯定还在……”

说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开始往外边走。

颜辞书转头看着他,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

这一会儿功夫,可以看见老板鬓角边上又有了一丝丝白头发,配上他有些蹒跚的步伐,正像是一个老人一般。

出了门外,街上的邻居早就看这边很久了,见他一个人出来,好事者胆子大,上前打招呼。

“哎,老杜,你们家今天还有客人呐?”

“——怎么不说话,你傻了不成?”

“怀里是什么,老杜、老杜?”

叫了半天没反应,老板自顾自往前走,邻居家的妇人不满地撇了撇嘴,斜眼歪嘴地抱怨:“大清早的真是晦气,失了魂似的!”

颜辞书猛然反应过来,站起身追了出去。怀里的啾啾一时被他忘了,胳膊稳稳抱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颜辞书走了两三步,这才慌里慌张地用手臂托住他。

将灵力汇聚在额头灵眼上头,只觉得两眼一热,视线霎时间变得昏暗。起先一片朦胧,像是水雾氤氲。吐息见朦胧显现,他现在看见了便不是正常两眼视物的世界了。而是置身在淡淡莹绿色的世界之中,这些莹绿色是弥漫在空中的灵气,稀薄缥缈,甚至不及他吐息见散发出来的灵气。

然后就是各类聚拢在一起的能量,像是白色的、一团光球。

仔细看皆为三光聚顶、七烟笼罩的形态。

那是是个人的魂魄。这椒???????樘样的形态就是一个人。

慧眼又称灵光,不是所有修行者都能具有这份能力。拥有正常视物的双眼,往往就失去了能看清本质的‘灵光’。

也就是在他正对着的前面,一具已经成型的灵魂,顶上的三光其中一个正在缓慢的消散。

颜辞书本能地认出,那是天魂正在消散。

出了门到街上,他脚步未停下,只是十几步的距离,还未看清剩下的魂魄如何,眉心处的上丹田却已经如同针扎似的了。

灵力撤下去,朦胧的视觉彻底化作一片虚无,黑暗和刺痛席卷神经,颜辞书不得不短暂地站立好,一手掐诀,快速颂念清心诀。

一只手扶住他,玄珏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尊,你怎么了?”

那阵刺痛来得快去地也快,颜辞书再次睁眼,视线却有些朦胧,这种他很熟悉,因为他穿书之前是四百多度近视。

玄珏看着他扬起脸,双眼有些涣散地看着自己,心头咯噔一跳,“师尊?”

“定神——不,锁魂符,给他贴上。”食指直指前方不远处的男人。

玄珏哪里顾得上管他,颜辞书见他不走,蹙眉‘啧’了一声,喊道:“浣雪!”

冷浣雪连忙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朱砂符,应了一句“是!”就追了上去。

颜辞书就看见冷浣雪上前去,正在往前走的掌柜一下子定住了。

玄珏有些强迫性地托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扬起脸来。

他眯起眼睛,端详着近在迟尺的双眸。

颜辞书的眼睛有些长,上眼弧度偏圆,下睑有一对可爱的卧蚕,笑起来会隆起,眼角眉梢都温柔起来。

那双平日里像是浸了露水般清透的眸子,此刻却蒙上了一层奇怪了暗色,正慌乱无措地看着自己。

颜辞书眼珠滴溜转,这个毕竟不是近视,视野模糊不受距离影响,玄珏肯定是发现什么了。要是自己端端正正看,估计也演不好,干脆乱看。

谁知下一秒,青年略带沙哑的声音低沉响起:“你的眼睛怎么了?”

规则

玄珏的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隐藏的极深却还是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恐慌。

虽然只是看起来不大的问题,他从重生以来,对上辈子的记忆刻意不去回想,但是切身体会的几百年的人生,哪里是这短短二十余年就能抹去的?

外表越是不爱说话、孤僻避人,越是在心里偶尔会怀疑自己现在到底是那个玄珏。他有意将前世和现在区分开来。

上辈子的鲜血沾染了满手,起码现在的他还是干净的。

颜辞书从来都是好好的,未曾受过一点小磕小碰,因为上辈子体会过失去他的痛苦,现在离上一世他陨落的时间已经开始交汇,虽然有努力克制不去想那件事,越是如此,心中越是紧绷着一根弦。

颜辞书察觉他的不安,拍了拍他握在自己肩上的手,温声道:“没事的,我只是刚才使用灵光暂时视物模糊,一会儿就好了。”

玄珏从不知道他有此异能,不禁眉头微蹙,质问道:“灵光?你怎会此术,这不是不能视物的修士才能修炼的吗?”

颜辞书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张,“也不是不能练,得看缘分吧。”

玄珏伸出手,按在他的眼皮上,迫使他闭上眼睛。

短暂的黑暗后,上丹田传来热热的感觉,再睁开眼,却还是模糊些的视野。

“好了吗?”玄珏担心地问。

“呵呵,好些了。”他笑笑,轻松地拍开他的手往前走,“不用担心。”

冷浣雪已经制住了老板,他抱着罐子,有些恍惚地看着他们,和街上一些看热闹的人。

因为特殊时期,街上就是有人,也只有零星几个,大多都不敢出家门。看见他们这架势,纵使好奇也不敢上前来询问。

颜辞书走进了看他,近视的习惯使他下意识眯起眼睛凑近了看,结果还是模糊的。

“师尊,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跟之前不一样?”

“缺了魂,不过好在没丢完,只要天魂部分还在身体里没有彻底丢失,时间长了可以养回来。”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血色的珠子,交给冷浣雪。“这是用用焚月鼎炼制的魂珠,给他戴在颈上,七七四十九天会被吸收,养魂圣品。”

冷浣雪点点头接过,随手用一根丝线穿了起来。

一边替老板挂上,一边嘀咕:“焚月鼎炼制的丹药,多少人求之不得。”

但是一抬头看见老板略显呆滞的眼神和白发,又叹了口气。

比起他们给对方带来的厄运,这点补偿还真是不算什么。

“师尊,那个妖道太邪门了,人都不在了,竟然还在抓去这位老板的魂魄。”

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看颜辞书的行为也猜出了个大概。

颜辞书有点走神,一边将啾啾伸手给她抱着,现在他有点害怕把他摔着。

“不是抽取魂魄,他的天魂在慢慢消散,从体内流失。”

“胎光?”

“不错。”啾啾有些不安分,扭过身子不要冷浣雪抱,颜辞书一边回答一边哄他,“这世上术法针对魂魄有上百种,但是人死只是皮囊,一旦动及魂魄,确实彻底消亡了。一般各大门派门内都有针对魂魄的‘禁术’。不会让人轻易尝试。”

“那那对师徒是偷学的禁术吗,不过也太过了吧,竟然对凡人出手。”

“肆无忌惮对魂魄使用术法的人,不是正经修士,也不会是傀儡师,他们的真正身份应该是鬼修。”

颜辞书心里叹了口气,早该想到的,阿谷笛的法术了得,明明是活人,却能驱使死人白骨,但是他又如何会妖术呢?

书里描写他类妖、活死人、半步入道,五形具存却非纯粹。

当时颜辞书觉得这个反派看起来写的挺牛逼的,但是这些描写更多像是装个逼格,被主角解决后身份也每隔交代。

原来他是鬼修吗?

修罗山上的鬼修,他不禁想起自己几年前看见那个鬼修。那个时候的阿谷笛哪里还是如今这模样,短短几年,修炼如此之快,这是开挂了吧?

冷浣雪大惊,“鬼修吗?我从未听过鬼修道行如此深厚!”

玄珏默默上前结果啾啾,他才乖乖任他抱着。

冷浣雪多次尝试未果不由得有些尴尬,心道这灵宠看着可爱,但是却认人啊。

颜辞书转头对玄珏道:“你察觉到了吗?”

“我其实并未与阿谷笛交手,他那徒弟,确实是傀儡师没错。”

“我不喜欢与他们打交道,看人的眼神阴森森的,周身也有一股子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冷浣雪说。

她是正统修真门派的弟子,从小接触、修炼的也是至阳至纯的功法,就连接受的观念也是正义美好,自然是排斥腌臜阴暗的一切。

颜辞书听她这话无奈一笑,直道:“先待着老板回店里去,看好他,现在我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好。”

屋子里寂静无声,外面不知道何时飘起了雪花,还有朔风吹,窗户打开着,能够看清外面的街道。

老板抱着罐子发呆,似傻非傻,有些失神。

颜辞书坐在床边,一手托腮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他的眼神倒是不影响赏雪。

啾啾趴在他面前的桌面上,蜷缩着身体,头埋在肘弯里睡觉,像只小猪一样。

玄珏做在身侧,没出声,不知道在干啥。

颜辞书也没去管他,现在他在脑海里飞快的回忆自己的记忆。

关于‘灵光’的由来。

这种术法不光要靠天分,还要一种几乎是基础的修炼条件,那就是瞎眼。

目前修真界还真没出现过修炼灵光却两眼俱在的人,起码也得是个半瞎。

他找不到自己是如何学习的,两百多年的记忆太长,这种不知道在记忆边边角角那个地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那个功夫找到。

他不免有些担心,修真世界,天道就是法则。它最公平的就是给缺了眼的人另一条路子,自己着算不算是逆天而为,现在看不清楚难道是天道的惩罚?

那会好吗,以后他会不会也看不见?

可是……他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会受到天道的制裁吗?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玄珏不死心再次给他的双眼输送灵力。

深厚的灵力不要钱似的涌进双眼,又涓涓细流道周身脉络。颜辞书任由他弄着。

半晌后揭开他的手,不出意外,还是一片模糊。

白色的雪遮住了路上的青砖,对面屋舍的房顶也是白皑皑的。房屋的木头色和石砖的青灰色掺杂在里头,看不真切,像纷乱的色彩笔墨。

玄珏认真观察他。

颜辞书的脸侧着,下巴尖瘦,鼻子这么看很挺拔,睫毛在寒风中颤动,那双眼睛看起来还是失了些光彩。

这种细微的变化,一般人甚至察觉不出来,冷浣雪现在丝毫不知道他看不清楚。

“你能给我讲讲你会灵光这件事吗?”玄珏低声说,“我从来都不知道。”

“嗯?”他微微偏头,瞧着他模糊也掩盖不了帅气的脸,白皙的、五官优越的面容。

“你为什么要修习这个?”玄珏问。“你不像是会去逆反天道法则的人。”

虽然这么说,玄珏脑子里却是平生知道的各种秘法禁术,只要能够恢复颜辞书的眼睛的。其中不乏违逆天道的东西。

嘴上说着天道,实际他从未将天道看得那么不可侵犯。

他怎么样都行,可以为了颜辞书逆天改命,但同时,他不希望颜辞书受到一点波及,这个是最让他头疼的。

猎魔司

玄珏的问法已经是小心翼翼了,颜辞书知道他的意思,纠结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他知道其实自己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以玄珏的个性,他可能会钻进去出不来。

“刚才太着急了,我既然练了它,就会用到。”他熟练地安慰,“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类情况,过段时间自己就会好了。”

身边传来一声叹息,有些责备地说:“你太冲动了,何须动用灵光。”

颜辞书反手抓了抓他的指尖,笑着说:“下一次不会了。”

天气不好,风雪颇大,下午的时候外面就开始有些暗沉了,不过才申时。

小镇上空的结界忽然晃动,像是在遭受什么攻击。是

强大的灵力波动让在这里的修士都有所感应,他们也知道,是布结师在修改结界,让外来人进来。

小店中的三人站起来,从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灵力宛若实质发出动荡,像是水上的波纹。

颜辞书偏了偏头,道:“走吧。”

冷浣雪去领老板一起,玄珏单手抄起啾啾抱在臂弯里,他一人最先出门。

风雪更甚,地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积雪,颜辞书一身白衣,颀长的身子立在其中,白靴踩过地面,过处就是一个脚印。

为了赶时间他们使用了法术,猎魔司就在镇子中央,离他们昨晚待的那条街不远,九十九级台阶之上,朱红色的大门一边是一个巨大的时钟,半人高,挂在梁上,猎魔司的门匾悬在门楣,十分阔气。

此地设置了禁制,从结界上空看不见,轻易对外也是隐匿状态,附近的居民或许知道猎魔司就在附近,却看不见它的全貌。

这也是为了便宜行事。在普通人眼里则是更加神秘。

老板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跟在他们身后站在们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迟缓的表情看上去也充满了震惊。

“这就是猎魔司,你们一直的庇护者。”颜辞书看他好奇,解释了一句。

这一天下来,他的头发不再发白了,有了些神采,就是面容苍白,身体不协调,走路也轻飘飘的,像是重病之人。

他脖子上的魂珠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能量,修真的神魂尚且能够滋养,更别说一个单薄的、毫无淬炼的普通灵魂。

大门直接向两边打开,几人进去,过了影壁就是一条长廊,绕着中间八卦形状的大理石空地向两个方向蜿蜒。

颜辞书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你,玄珏指了指右边,随意似的:“这边去看看吧。”

猎魔司很安静,从前面的八卦阵地后去,就有人了。

猎魔司因为使用了禁忌,算是与外面的小镇重叠了空间,在这片地方,外观和实际大小差距很大。阔地术将外观不过百亩方地的大小,另加乾坤数倍,这样的法术并不稀奇,却也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

每个宗门属下的猎魔司都是在人间的据点,当初设立的时候,花费了不少本门的高手来布阵。

这里是一个教练场,穿着铠甲劲装的猎魔人在操练,像是凡间的士兵军队一般。

颜辞书的记忆力有这些,故而不是很惊奇,倒是冷浣雪和老板津津有味地观察着。

老板抱着罐子,这里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一个世界,超出了他的认知。而这里的人,也是他认为高不可攀的人。不由得往三人身边靠近了些。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们,遥遥走来个人,面对着他们。

颜辞书眯起眼睛,脸对着他。

“你们是什么人?”对方甚至都没问他们为什么不请自来。

本来就没有设防,来的都是修真之人,能畅通无阻地进入阵法,设立了结界也没用。

特殊时期,修真界都是互相扶持一致对魔,反倒比从前太平时互相少了几个心眼。

“我们是玄清太一宗的,得知同门已到贵司,特来见过。”

那边传来讨论声,

“玄清太一宗?”

“那可是大宗门。”

“不是来了十二个了吗,怎么还有?”

“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颜辞书听着,面不改色。

很快刚才问话的人上前来了,语气殷勤了些,“适才是有几位玄清太一宗的仙师来此,现在正在和长官说话呢,在机关室,可能不太放便见人。”

颜辞书恍然,点点头。

玄珏接话道:“机关室?”

“是我们猎魔司负责的整个百通镇的结界阵法,我们不会布阵,有仙师来了都会帮我们检查一下阵法和结界有无损坏好方便修补。”

“哦,是这样。”冷浣雪点点头,有些好奇。

在场就她修为最高,金丹期的修士威压不小,这个猎魔人看见她都带着崇拜的表情。

不过心里稍微有些疑惑,怎么这个看起来最厉害的修士,在另外两个面前却不是主导的地位。

这点好奇他不敢表现出来,笑容满面地说:“我来引几位去茶室坐坐吧。”

“好。”

茶室就在后面,实际是半开放的亭子,视野开阔,还能隐约看见一处烟雾缭绕的水池。

三人凭栏而坐,老板有些局促,眼神闪烁地看着木质的坐面。

也是这样,那个引路的猎魔人注意到了他。

“坐吧。”冷浣雪说。

他这才哦小心地挨着他们坐下。

猎魔人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看着是练气大圆满了,这个年纪这个修为,其实很常见。他目光扫了一眼他们,笑着倒茶,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猎魔司设有禁制,凡人是看不见也进不来的,今日倒是稀奇了。”

颜辞书看不清他的样貌,那双眼睛瞧人的时候便不像是能聚焦一样,他本能忘记眨眼,毫无压力地看了他几秒钟,正经说:“所谓禁制其实是臼玄奇门里的遁佛阵,更像是一种障眼法。严格来说,凡人若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符合某种机缘,也是会不小心勘破此阵的。”

这些他对方哪里知道,他只是想变相地责怪他们带凡人进来不合规矩。

颜辞书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虽然看不出什么恶意,但是被比自己强的人看着,压迫感太强,这个猎魔人眼光躲闪,低着头不敢回视。

“是、是吗,是我孤陋寡闻,在仙师面前献丑了。”

颜辞书恍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缓缓收回视线。

玄珏这时候递过来一杯茶,缓解了一下气氛。

冷浣雪抱着胳膊靠着栏杆,对身边的事情不是很在意,只是隐约也察觉到师尊有些奇怪。

这种生活中的习惯小动作,不会让人马上察觉怪异,却还是会有些轻微的违和感。

他们在这等着,那个猎魔人却也没走。

一炷香后,在猎魔司最主要的、甚至有几人把守的一间阁楼外,大门忽然打开。

一众白衣踏至而出,他们一身灰白色道服,腰间挂着清一色的本命铃,有的腰间配着刀剑,身高参差,身姿如青松。

幼羽在最前端,和一位身着栗紫色常服的年轻男人在说话,身边还有两个道袍是深色的弟子。

“多谢贵派前来相助,几位刚来,还来不及歇息就前来检查结界,实在是辛苦、辛苦了……”

“应该做的,”幼羽筑基早,一张脸看着嫩生生的,毛头小子似的,说话却面容严肃、一板一眼地,“现在整个灵界都是一体的,诸位抵御邪魔保护人间功不可没,我等不过是尽力所能及之事,不必夸捧。”

“仙师虚怀若谷,我等佩服……”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几人走出院子来,幼羽出来后第一眼就看见颜辞书他们。

身边猎魔司的总领还在吹捧,见他脚步微顿,顺着看过去,就看见三个陌生人,其中还有一个凡人也在,正坐在他猎魔司的茶水亭台上呢!

幼羽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因记着师傅的嘱咐,没有喊颜辞书的尊号,喊了一声“玄珏师弟——”快步上前。

师叔?!

也许许长是给他起名字的时候,是加了些外在因素的。

幼羽跑起来身姿轻盈,用了法术的缘故,身体形影交错,恍然间像是一只单薄的鸟儿低空掠过。

这样的步伐轻快流畅,是他独创,因为姿态美丽,许多女修都会学习,只是哪怕是身姿苗条袅娜的女修,也没有他看起来轻盈自在。

颜辞书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看着那道身影眨眼间到了自己的面前。

“幼羽师兄,宗门近来可好?”

“很好,师傅和六师叔镇守宗门,一切安好。”

颜辞书点点头,“那就好。”

几人在茶亭寒暄了一会儿,猎魔司的人站在后面,等着幼羽引荐。

“幼羽仙师,这两位也是玄清太一宗的仙师吗?”栗色长袍的男人应该是猎魔司的掌权人,正一脸紧张地看着幼羽。

“哦,失礼失礼。”幼羽后退一步,介绍道:“这两位是我派上章峰的弟子,乃是上章长老的三个亲传,按照辈分是我的师弟师妹。而这位——”他看了看颜辞书。

颜辞书听见他的停顿,自己解释:“我也是上章峰的弟子,不过是外门的。”

“哦?”对方看着他,有点意外,没有表现地很明显。“幸会幸会,在下是这猎魔司的掌事,道号旻傕,是潜渊阁的挂名弟子。”

玄珏勾勾唇,主动答话:“幸会。”

在场除了玄清太一宗的十二个修士,一旁站着的两个穿着潜渊阁校服的弟子,两人是常驻在春洋镇的修士了。

几人说了会儿话,颜辞书便直奔主题,希望幼羽派人送店老板回宗门安顿好。

“前路未定,我们也不好耽搁在此地。”幼羽答应派人护送老板后,颜辞书松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们三人便请辞离开此地。”

心中都说明了,幼羽也没推诿,保证道:“师弟师妹放心,我们一定办好,你们有事就先离去吧。”

旻傕一双圆眼睛盯着他们,等到颜辞书对他说打开小镇结界放行时,才开口答应下来。

“好说好说!总不能耽误了仙师的路程,只是既然都来了,不放用过我司的食膳再走不迟?各位仙师远道而来,我司还不曾好好迎接洗尘呢!”

“大人客气,不必麻烦了。我们三人准备即刻启程。”

客气了几句,旻傕也不硬留。

从猎魔司出来后他们直接往镇外面走,提前说好了,出来的也就自然了。

站在进入小镇的小路上,冷浣雪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防护房屋,感叹道:“我还以为要麻烦很久呢,没想到这么快。”

“走吧,到现在,离北域已经不远了。”颜辞书说,自觉落后一步殿后。玄珏也随之慢下来跟他一起。

“几位去北域做什么?”一道声音不远不近从身后传来。

他们马上回头,就看见阿谷笛抱臂站在不远处,双眼微眯,正看着他们。

玄珏警惕地看着他,对上阿谷笛黑色的眼眸深处的一丝探究。

“北域是栩凰阁的地盘,你们去那里做什么呢?”

冷浣雪警惕地瞪着他。

玄珏不着痕迹地站在颜辞书身前,挡住他和啾啾。“我们去哪里,应该轮不到阁下操心吧。”

“我就是好奇问下,你们如此警惕做什么,”阿谷笛耸耸肩,“问一下都不行吗?”

此番涉及到净水渊旧事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但是冷浣雪身份特殊,他们不敢让对方察觉到。

面对冷浣雪警惕的注视,他神色自然地打量着她的面容。说道:“你们一行人真是奇怪,一只魔和一只凤凰,与修士在一处……”

听到他口中的‘魔’,颜辞书霎时大变,声音有些怒意:“我们前行,不碍着阁下的路。不过萍水相逢,实在搭不上话,就此告辞,还望莫要纠缠!”

“上章真人生气啦?真是稀奇,脾气出了名的好的上章真人也会动怒。”

饶是看不清,颜辞书也能想象到对方脸上那种轻松恶意的表情。

玄珏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师尊别生气,我们走吧。”

冷浣雪也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魔,你在瞎说什么?”

阿谷笛但笑不语,目光深沉地看着玄珏。

玄珏知道对方肯定看出自己的身份了,只是不知道是如何发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人抛下阿谷笛,御剑往北方而去,留下站在原地的男人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很久。

很久之后,就在他准备要离开的时候,一道传音从前面携着灵力的灵力而来。

男人快速往后闪躲了一下,他刚才站立的那块土地凭空砸出了一个大坑。颜辞书清润的声音进入他的耳朵,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不管你知道什么,透露出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已经行至远处的剑上,冷浣雪还在思索阿谷笛之前的话,终于忍不住问他们:“师尊、师兄,你说他说那话什么意思啊?”

颜辞书没答,玄珏沉声说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和他那个徒弟与魔族又有什么区别。”

她控制着剑飞行,分神听着,赞同道:“确实,太残忍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道:“应该是他啾啾当成什么小魔物了吧……这小东西什么上灵气有些奇怪。”

啾啾是凤凰,身上的灵力还是上灵界的仙气,确实与下灵界的不同。

自认为找到合理解释的冷浣雪不再纠结于这个。而颜辞书乘在乾麟身上,被玄珏扶着腰,微微偏了偏头。

是阿谷笛的传音来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钻入耳膜,像是要刻进脑子里:“你们果然胆大,养了一个小怪物在身边,你想做什么?师叔?”

最后这个称呼叫他无端感觉毛骨悚然。

阿谷笛叫他师叔?震惊JPG!

难道他是他哪个师兄的弟子吗?这个消息震惊他两百年好吧!

腰间的手紧了紧,玄珏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使用了禁音术,“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颜辞书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们刚才都在对方身上下了传音咒,我不是浣雪,看得出来。”

“他叫我师叔!”颜辞书迫不及待将事情告诉了他,分享这个大消息。“他是谁的弟子啊?掌门师兄——还是丹殊?”

他实在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说话的神态十分灵动,玄珏温声道:“阿颜别急,你仔细想想。”

“我想不到!”颜辞书说完就有些后悔。

他安静下来仔细搜寻记忆,寻找了半天,发现他们玄清太一宗的弟子太多了,几个师兄的弟子他见过的、叫得出名字的实在少得可怜。更多是有些面熟,但是阿谷笛的样子,在他见过的脸里都对不上。

这次他笃定道:“真的想不起来,没有这个人。”

玄珏笑笑,酥麻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是林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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