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梁爽抓住李庭君的裤腿,恳求道:“带上我吧!那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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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船航行方向变动时,何辛被梁夜一拳揍到船舱门上,他背贴钢铁门把手,肋骨顿时折断了好几根,一腔鲜血从嘴巴喷涌而出。
而梁夜这边也并不光彩,他的嘴角、眼角都有不同程度的血痕,衣袖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从里面渗出,那是何辛将他拖拽在地上时被破碎的玻璃所伤。
“还有十秒!”梁夜一脚踩在何辛的右手手腕上,随后“咔哒”一声果断将他的手骨掰断。
正在何辛惨叫的时候,梁夜又狠狠一拳揍在他的腹部,等到何辛没再发出声音时,他才抽回拳头。
“时间到……是我赢了。”梁夜从腰后掏出手铐,将何辛的左手拷在舱门把手上,防止他再逃跑。
“不直接杀了我?”何辛垂着头,看不见他血迹斑斑的脸。
“何辛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是陆启鸣身边的人,不是我的敌人,或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兄弟。”
何辛没料到梁夜会突然对他说这种话,他怔了怔才笑出声:“说什么废话,我可是一直都想杀了你……”
“我知道,可是以你的能力……”梁夜止住了话头,看了眼一息尚存的何辛,过往的交情如同流水般在脑海中匆匆掠过,梁夜抬起何辛的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他妈快说,你给谢离打的是什么药!”
“呵呵……”何辛笑了笑,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氰化物……”
“什么!”梁夜意识到这款毒药的可怕之处,他一拳砸到何辛脸上,“解药呢!”
“我想他死,怎么会留下解药……”
“砰——”
梁夜黑着脸,一枪打中了何辛的大腿。他再也没多说一句,直接转身往船舱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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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缭绕的甲板上,谢离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他感到自己体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他浑身冰冷,头昏脑胀,视线甚至生出了彩色的重影。前方的甲板处站了一个人,但是雾气浓重,视线受阻,他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你……你是……”谢离一个踉跄,栽倒在那人的跟前。
“阿离,是我。”是陆启鸣。“晃又萄”
谢离试图甩开他的手,但手臂肌肉已经使不上力了。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说话已经含糊不清:“你……你回答我,是不是你让姜秋自行了断……让她把眼角膜给我……”
“是我。”陆启鸣觉得没必要再骗他,奇怪的是,就算是在现在这种生死关头,陆启鸣都还能沉静优雅地说话:“她本来就没多少时日了,那晚她走得很平静,没有什么痛苦,眼角膜转移到你的眼睛上也很合适,这是她自愿的,你不用自责。”
谢离全身都发着抖,最后体力不支,再次膝盖着地跪了下去:“你说什么?陆启鸣……你还是人吗?”
陆启鸣淡然笑道:“……可能不算,我父母死的时候,我正在外面和人开香槟庆祝。阿离,这个世界上任何人死了我都不会难过,也不会愧疚,那都是他们自找的,但你除外。”
“你无父无母,却和我共享着同样的基因。”陆启鸣指向自己的肾,“我体内还有从你身体里摘出来的器官……尽管它已经坏了,我还是很喜欢。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家人,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我……我并不需要……你的喜欢……”谢离昏沉倒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座冰山,寒冷从五脏六腑蔓延出来,他冷得蜷缩了起来,全身渐渐变得僵硬。
他已经看不见,也说不出话了,只有陪伴他最久的听觉还在坚持为他传达信息。这种感觉太久违了,他好像又变回当年那个软弱无助的小瞎子,在黑暗的世界里以听觉为杖,一下一下地为自己叩响前方的路。
突然,平静无波的海面吹来一阵风,无数的声音化成了看不见触不到的雾气,零零散散、丝丝缕缕、飘飘扬扬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听见,前方传来声势浩大又争鸣不绝的警笛声……
他听见,甲板下方传来剧烈的破门声,有个女孩哭着喊道,爸爸,收手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他听见,子弹从他的头顶划过,有人喊他的名字,阿离,阿离,一遍又一遍……
他听见,有人抱着他僵硬的身体,投身于冰冷的大海……
大量海水充入了耳膜,他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最后,是安静,他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之中。
谢离不知道的是,这一阵风过后,凝在海面上的大雾,终于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