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晚安。
出发当日是陆行开车送我去的远征部,一旁的校场上有训练的队伍,跑步的脚步声跺得整齐划一,口号喊得震天响。
“在野外别犯蠢,遇到危险赶紧跑,听到没?”陆行把车停在路边,又往我的行囊里塞东西,“别忘了每天给上校报平安,阻隔剂带上,别招惹其他人……”
陆行的唠叨没完没了,让我心里暖暖的又有些招架不住,一番点头答应后赶紧溜了。
为了不造成任何影响,我拿出通讯器准备调回静音,却意外发现霍崇晏的两条新信息:
-不要往异形跟前送。
-吃多点,别挑食。
时隔半年我再一次踏进远征部,只是这次不是偷溜进来,而是持证上岗。
还没走近就看到几幅熟悉的面孔。
这会儿李远脸上的稚气已经褪去,晒黑了却成熟了些。他看见我就冲我挥挥手,勾着腼腆的笑,“张源,好久不见。”
“哟,咱们的小医疗兵可算来了。”越野车驾驶座处探出个人,棕红的头发晃人眼睛,黑皮眼罩衬得整个人张扬不羁。
“李远,世哥,好久不见。”
和曾经共患难的伙伴重逢多少有些激动,我脸很热,还没来得及跟他俩寒暄,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下,转头一看,正是笑得欠揍的赵凯。
“啧,背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搬家呢。”
我白了他一眼,问:“向迁呢?”
赵凯脸色一僵,旋即咬牙切齿地用臂弯勒着我脖子,“你还敢提向队?要不是你——”
“赵凯。”李文世收敛了笑容,语气平淡地打断他。
“啧,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赵凯松开我,神色带着一丝气忿,揪着我的后颈脖捏,“因为你上次失踪,向队没少挨罚,你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失踪?不是回城后再出逃吗?我一愣,转瞬间意识到他们对我潜逃地下城的事情并不知晓。
“你一个雌性别老往外跑,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险?真不知道霍崇晏为什么把你扔进来,细胳膊细腿的,还不够异形塞牙缝……”赵凯边说边把我背上的行囊脱下来等到后备箱里,我撇撇嘴,站在一边也不好反驳。
“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张源厉害着呢。”李文世伸手摸摸我的脑袋,笑眯眯地冲我眨眼。
我勉强咧了咧嘴,心里的滋味翻滚难言,刚才的兴奋像被泼了盆冷水。
我出逃东区,责任最大的莫过于将我带去远征的向迁,毕竟我回来不久就跟着程渊野走了。也不知道向迁受了什么惩罚,昨天的结营仪式,他八成是不想跟我理我才装没看见……
要不,我一会儿还是离他远点吧。
没等我考虑清楚该怎么做时,其他人就到了。
这次远征除了我们几个,还有一位新成员,名叫陈阳初,一个挺随和的小伙子,看着比我大两三岁。今天早上向迁就是去接他才姗姗来迟了,他刚到就很是熟络地跟我们打招呼。
陈阳初跟李文世他们认识,好像是以前一起训练过。开车出东区的途中他们几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插不上话,坐在一旁默默听着,无聊了就用通讯器给霍崇晏发发信息,不过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赵凯开车横冲直撞,又快又晃,不多时我就开始晕车了。
“赵凯,车开稳点儿。”
我靠着椅背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了一句便下意识地睁开眼,恰好对上向迁直视着我的眼睛。见我醒了,他便站起身走到我跟前蹲下,手里还递给我一瓶水,“很难受?”
“谢谢。”我接过水,没喝,刚才一开口说话我就想吐,怕喝了更不舒服。
向迁在我旁边坐下,揉了下我的头顶,“靠着睡会儿吧,等下到了补给站给你买晕车药。”
“没事儿,我刚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这距离不太对劲,我不动声色地挪远了点儿。
其实我觉得这么做不太好,包括上车前向迁跟我打招呼时我那平淡的态度,好像自个儿在瞎矫情。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结营日那天人压根儿就是没看见我,不是视而不见,不然今天也不会主动跟我打招呼。
撞见他那让人心里格外踏实的笑容,我勾起了之前远征时荒唐的情迷意乱的回忆,心里发酸,更加想不清楚了。
但是赵凯说得对,我不能再添麻烦拖后腿,还得找个机会给向迁正式道歉。
向迁至今不知道其实是我自己出逃东区,现在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内疚。
“怎么,半年没见,跟你向队生分了?”坐在我们对面的李文世抱着手臂调侃,看热闹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好了,你别逗他。”向迁瞥他一眼。
向迁的警告显然无人买账,赵凯多嘴一句,“啧,向队你就惯他,一身娇气毛病。”
就连李远也笑弯了眼。
“巧了,我刚好懂一点儿穴位。”一直沉默的陈阳初突然开口,他也凑到我跟前蹲下,“我给你按按,说不定能好点儿。”
“你还会按摩?”我还没出声,一旁的向迁倒问起来了。
“嗯,学着玩儿的,一点皮毛而已。”陈阳初说这话时一错不错地看着我,莫名地让人信服,“试试吧,横竖没害处。”
我下意识看了眼向迁,又没敢仔细看他的神色,稀里糊涂地应了声「行啊」。
陈阳初灿烂一笑,丝毫不掩饰因自己的小技能有用武之地而产生的小小得意,“手给我……”
我听话地把手伸过去。
他握住我的手,拇指按在我虎口往上一点的位置,一下一下地按揉着,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传来,“这叫合谷穴,能缓解头晕和恶心。”
陈阳初微微低着头,神情分外专注,他的头发是浅棕色的,瞳色也浅,衬得眼神通透清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按摩确实挺有用,刚才一阵阵往喉咙泛的恶心逐渐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