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站起身,我才发现司循竟然还没走,反而站在原处不知看了我多久。
这阵仗是想交代什么?
我茫然地与之对视,等来的是一个附身虚搂的拥抱和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张源,我总觉得你要走了。”
“我能走去哪儿?”
莫名其妙的,不会是烧还没全退说胡话吧?
司循定定注视了我半晌,跳过了这个问题,将一样冰冷的东西塞进我手心,是把飞船钥匙。
“以防万一,有需要可以叫人带你出去。”他抬手抚过我的眼睫,最后交代道,“等我回来,张源。”
人在处于困境时一般会产生两种心态,一种是直接自暴自弃随波逐流,另一种是发挥阿Q精神趋利避害。而我比较特别,属于在这两种状态之间反复横跳那种。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心态不错的人,总是暗示自己,这已经是最糟糕的了,以后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虽然现实总是一巴掌将我扇醒,但我也一路挺过来了。
其实就目前的状况看来,一切都不算太差,至少我已经集齐四种基因,任务进度条剩下最后三分之一。
东区的情况暂时不说,西区在巡察部的干预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过程颇为艰难。
今天我又跟司循上床了,并不是为了疗伤,只是单纯的上床。毕竟成年人有生理需求,我也是男的,都懂。但要是告诉穿越以前的我,年仅二十就性生活这么丰富,我一定连下巴都会惊掉。
不知道别的人会不会抵触跟自己的炮友接吻,反正我是挺怕的。
每次司循吻住我射的时候我都会浑身战栗。
灵魂像是被劈开两半,一半灵魂沉溺于这短暂的暧昧缱绻,就算明天世界末日也不怕,我有能够相互依偎的人;另一半灵魂则从我的肉体抽离,冷静又理性地看着这飘渺的温情,一遍遍提醒我不能够陷进去。
这种矛盾源于我对感情的不纯粹,一边贪图类似爱恋的情感,一边因为害怕受伤所以随时准备全身而退。
战争能让人的精神逐渐崩溃,这是在和平年代生活了二十年的我切实感受到的。看着身边的人受伤甚至死亡,却没有办法立刻改变现状真的非常煎熬。
每次司循从前线回来我都会很仔细地检查他的身体,哪怕知道受伤在所难免也会让我精神紧绷,然后我们就会以疗伤为借口上床。
这不仅是情欲的发泄,更是劫后余生的情绪突破口。
我总是赤裸着趴在司循身上,肉贴着肉,心脏贴着心脏,毫无距离地感知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司循手搭在我的腰上,小幅度地一下下抚摸,像是给宠物猫顺毛。他语调平稳地跟我说近几天的战况,然后问我这几天都做了什么,最后会分享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他与我的交流模式非常固定,连内容的顺序都不会变化,仿佛在做工作报告,严谨得有些好笑。
更好笑的是我竟然在这种事后聊天里获得了平静。
在某些瞬间,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一目标似乎变得有些模糊。虽然这么说挺不要脸的,但在这里,有人需要我、他们需要我,我想要且有能力让情况变好,尽管这能力是借来的。
西区的战事以周氏兄弟两败俱伤收尾,返祖发狂的兽人也得以控制,只是整个西区沦为废墟,后续重建任务繁重。
就在巡察部进入收尾工作时,我那八百年没响过的通讯器突然弹出了一条信息,附加一个定位,发送人是魏辞,上面写着:「上校重伤,望速去救援」。
与此同时,系统音在脑中响起——
“任务对象性命垂危,请宿主尽快前往营救!”
飞船降落在一片荒芜的戈壁,自动门打开,一阵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沙尘迎面袭来。我将防风衣的帽子戴上,松紧带拉到最紧,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防风镜,飞快往目的地赶去。
两个小时前,我和司循先后得知霍崇晏重伤一事,将信息整理完毕得出:魏辞那边不仅希望我能去,同时希望巡察部派兵援助。
西区深度污染区驻兵提供的错误情报导致了本次意外,受伤的不仅有霍崇晏本人,更有大批东区士兵。为防止军心涣散,指挥官受伤的消息被完全封锁,深度污染区清洗任务被迫转于守势,东区增援的部队和药物仍在路上。
至于魏辞为什么特别点名要我去,东区指挥部和科研部的人都知道我的快速治愈能力,战况不明朗之下,他们必须要保证霍崇晏能尽快回到指挥位置上。
如果说魏辞发来的信息让我心里着急,那么系统在脑内发出的长达一分钟的重复警告则让我的焦虑到达顶点。毫无疑问,这次的情况比程渊野那次还严重。
我快速收拾好要带上的东西,转身发现司循一直在后面看着。对上他的视线,焦灼的情绪像卡壳了那么一下,我张了张嘴,末了只讷讷吐出句「我该出发了」。
他拿了件灰白色的防风衣让我穿上,看不出材质,但很轻薄,尺码有点大,得收紧束带。
“每隔两个小时给我发一次信息,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会去深度污染区找你。”他边说边替我整理防风衣的领子,然后没什么情绪地侧身站到旁边。
“放心吧。”我跟他道别,盼这飞船能飞快些。
一同出发的还有司循派去的携带医疗药物的三支十人支援部队。深度污染区磁场紊乱,飞船只能在外围指定地点降落,然后驱车前往驻扎地。
前来接应的是三个装束整齐的士兵,带头的老兵显然已被交代清楚,跟支援部队队长打过招呼后,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转身带路。身后两个年纪轻的小兵望着支援部队带来的物资,难掩激动的神色,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来支援的大部分都是跟小兵差不多年纪的人,前往树林停车点的路上三两下便彼此混熟了。那俩小兵也是憋了多日无处吐槽,瞧见如今有人增援情况好转,忍不住吐点苦水:
“西区那群雇佣兵真是帮倒忙!负责的那片防线漏洞百出,害得我们一来就得给擦屁股!”
“这都算了,最深入的区域还没进去探过就递假情报,害我们损失那么多兄弟,幸亏上校觉察得早,不然——”
“一群废物,得亏上校已经下令肃清了!”
小兵觑了觑领队的神色,怕再抱怨下去会挨骂,于是将话题绕到物资上,表示听说了司部长平复西区动乱的事宜,并感谢其第一时间派人增援这里。
密林深处一片较为平整的空地上停了五辆跟远征队一样的装甲车,有另外三个士兵在这里守候,汇合完毕后分好人数开车出发。
以往每每进入中度污染区看到的情形我都觉得已经够触目惊心,然而跟深度污染区的比起来仍是大巫见小巫,尤其在留下战火痕迹后。
沿途能看到轮胎和重型武器推平土地的痕迹,爆炸后的深坑随处可见,金属碎片溅得四处都是,被烧得漆黑的巨大兽骨半掩在沙里,被火撩着的嶙峋怪树枝头挂满冶艳诡异的花。
静得可怕,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只能听见装甲车颠簸的声响。
开车的是刚才带路的老兵,憋了半晌我还是忍不住问:“您是远征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