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没多问,看着车窗外不说话。
显然对于从前的祁澈而言,「回家」这个词并不算什么温馨的词汇,更多的代表危险、疼痛和黑暗。
这让他产生了微妙的感慨,他想起从前的自己,那时他很想「回家」,但是父母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家可以回去了。
他跟祁澈,一个有家不想回,一个想回没有家。
顾凌自嘲般地轻轻笑了笑,心道换个角度想,真是天生一对。
.
祁家主宅掩映在一处树林幽深的山脚下,靠山面水,风水绝佳。
祁澈直接开着车进入了主宅大门,然后没有停留,径自往东开,再越过第二道大门时,顾凌就明显感觉身边的人气场放松了下来。
“你小时候经常来东院吗?”顾凌看着窗外的庭院景色,问道。
猜得出来,东院是祁老爷子居住的地方,估计跟另外一部分有所隔开,所以祁澈一进了这里,情绪便轻松了些。
“嗯。”祁澈把车速放慢,祁老爷子的管家在前面引导着停车,“他不在的时候,就会来这边玩。不过是很小的时候了。”
顾凌不语,即使祁澈不明说,他也知道这句话中冷淡的「他」指的是谁。
顾凌下了车,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清新又带有水气,果然往东边看,就见一大片池塘,水波粼粼得极为漂亮。
当时他跟祁老爷子钓鱼就在那里。
知道了祁澈在座宅子里经历的所有事情之后,连顾凌都觉得东院的景色比另一边要好看得多,也温柔得多。
走进别墅大门,顾凌往里试探着看了看,就觉得手被牵住了。
顾凌怔了怔,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见祁澈的侧脸神色淡淡的,但是却隐含着一丝坚定感。
顾凌手上微微用力,跟他握得紧了点。
不得不说,东院这边整体的气氛都不一样,连家政工人们表情都活泼不少,满面笑容地将他们带进了一处池塘边的亭子里。
亭子里已经摆了一桌饭,祁老爷子和祁萱已经坐在里面了。
“孙媳妇儿,来坐这。”祁老爷子看见顾凌,脸上的褶都笑开了,拉着他往自己身边坐,“看看这鱼,我今早上刚钓的……”
顾凌来不及对「孙媳妇儿」这个称呼产生一丝异议,就被强硬地压在了座位上,筷子都被塞手里了。
顾凌呆滞地拿着筷子,抬头看向还站在桌边的祁澈,满脸迷茫。
这……把他们叫来就是为了吃饭吗?
祁澈似也有些不解,站在原地不动,看向旁边的祁萱。
祁萱还穿着一身利落的套装,看起来刚从公司回来,见祁澈看着自己,淡笑道:“先吃饭?”
祁澈看向顾凌,他已经被老爷子盯着吃了一大口鱼了,不仅吃还被追问着作出评价,一张嘴都忙不过来。
祁澈薄唇抿成一条线,坐了下来。
祁老爷子瞅了他一眼,「啧」了一声:“一张冷脸,就不会笑笑?”
顾凌把口中的鱼肉咽下去,看了看老爷子再看了看祁澈。
“孙媳妇儿,你怎么忍得了这冷巴巴的小子的?”祁老爷子对他说道。
顾凌:“……”
这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秉持着人家毕竟是亲爷孙的原则,顾凌清了清嗓子,说道:“他……挺好的,平时挺热情。”
说完,他瞥了一眼祁澈,心想这是夸奖吧?是不是给足面子了?虽然热情这个词实在有点过了。
祁老爷子仰头大笑,显然很开心。
“对了,我带了一副新鱼竿。”顾凌说道,“送给您的。”
“是吗?那我一会可得用上。”祁老爷子应道,“那既然你给我送了礼物,我也得给你送一份。”
他看向祁萱,祁萱立即心领神会,起身从放在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回来递给祁澈。
顾凌咬着筷子头,心想送给他的礼物干嘛要给祁澈啊?
等祁澈微蹙眉头翻阅这厚厚的文件,顾凌看见那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字,登时又觉得不是很感兴趣了,还不如面前的鱼好吃。
祁澈的指尖略微停顿,眉眼间浮上复杂的情绪,有些许惊讶:“股权……转让?”
顾凌手里的鱼肉啪得一掉。
“事情发展到现在,董事会和股东会都在观望。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争取更多董事和股东的支持,只可惜股权构成方面,你现在所占的份额完全不是父亲的对手。”祁萱说道,“爷爷和我即使将名下份额转让给你,但是由于公司章程规定,我们不能一次性转让超过百分之三的份额,所以直接给你,行不通。”
“所以这些,都是给孙媳妇儿的礼物。”祁老爷子筷子点了点那份文件,“百分之二的份额。”
顾凌只觉得耳边嗡得一声。
他不是经商的材料,对数字也不敏感,但是以祁氏集团那么大的体量,这百分之二意味着什么根本不用细想。
“你们只需要再做一件事,这场争斗就可以告一段落了。”祁老爷子一句话板上钉钉,“赶紧登记结婚。”
亭子里刮进湖上的风。
四下沉默,顾凌抬眼看向祁澈,满脸的恍惚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