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这样!”少女训斥了一句。
“姐姐我想回家……”
“马上就回家了,等这个叔叔喝完,我们就回家。”
傅璟三的手仍杵在他和少女中间,纹丝不动。
世上不知有多少像他一样在苦难中挣扎着活下去的人,也不知还有多少个哥哥姐姐为了养活弟弟妹妹而奋不顾身。傅璟三看着她,看着她紧紧抓着弟弟的手,突兀地开始哽咽:“你苦吗?”
少女愣了愣,说:“不苦。”
“你明明很苦。”
“不苦,”她摇摇头,“捡瓶子的时候苦,卖瓶子的时候就不苦了。”
傅璟三抹了抹眼泪,深深吸气,仰起头将啤酒一饮而尽。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说:“你去帮我买一张纸,一支笔,剩下的钱给你。”
这种跑腿换钱的方式,少女仿佛很能接受,她终于放下她的麻布袋,接过傅璟三抽出来的一百元,牵着弟弟快步走向那家店。傅璟三的目光紧紧跟随那两个瘦弱而渺小的身影,一秒也没放过。
很快他们回来,少女将找零的钱和纸笔一起递还给了他:“我只要瓶子就可以了……”
傅璟三抓过来,把纸摁在膝盖上写上一串数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颜依依,‘颜色’的‘颜’。”
“‘一二三’的‘一’?”
“单人旁的‘依’……”
“依依,如果有天你觉得太苦了,受不了了,就打这个电话。”傅璟三说,“收好了。”
他将空酒瓶和纸条一起交到少女手里,蓦地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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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傅璟三回了仓库,一个人在沙发上头痛欲裂,辗转难眠。在抽光了一整包烟后,天也亮了。
青年出了仓库,原本只是想找附近有没有大早上开门的便利店买一包烟,却莫名其妙地跑去了二手车市场。
傅璟三买了辆看起来还算顺眼的二手车,没有由来地决定开着这台车暂时离开。
他并没想好要去哪里,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是“离开”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好**Y/Q/Z/W/5/C/O/M**像有什么力量在驱使他必须这么做,不这么做不行。
去哪里都可以。
等到收拾好心情他一定再回来——姐姐还在这里——至于那需要花多长的时间,傅璟三懵然不知。
叶子转到了女子监狱里,他难得乖巧地按照对方的嘱咐,隔天去把拆迁那边的手续该交的交,该办的办。等老房子拆掉后,他将会得到一大笔钱;而他好像还嫌不够似的,找房屋中介把他待装修的新房转贷卖出去了。他另外再租了间便宜的单间,一口气交了两年的租金,把姐姐的遗物、他从小到大的东西都保存在那里面。
曾经傅璟三为了钱吃尽了苦头,或是累得像条狗,或是拉下脸毫无骨气地去找霍云江借……说到底,都是为了姐姐和他能逃离穷苦的宿命。
可姐姐没能逃过,无论他曾经多么努力,她都没逃过去。
就像十几年前那个寒冬,他们的母亲不知因何而跳进了河里;傅璟一就像接受了宿命的安排般,同样溺毙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