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玦冷眸低垂着,没回声,自从这人回来后便一直阴阳他,前几次还会在意有心去驳回他的话,不过已经没那个必要了,毕竟在东宫的那位才是正主。
楚冀最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此时正印堂发黑、两眼无神地坐在上面,好似没听到‘楚君珩’的话般。
原本安静的殿内开始出现窃窃私语声,大臣与大臣之间交头传话,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太傅张观咳了一声,开口道:“陛下,试武大会在即,此次来的人比往年超出许多,若是地点再安排在西市,只怕是位置不够。”
这倒是个问题,西市地域虽比其他市要宽阔许多,但来人若是超过一定数量,也是无法容身的。
“那爱卿们认为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楚冀扶着面额,有气无力地靠着椅背。
‘楚君珩’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儿臣知道一个地方,正好合适。”
张观心里早有指定的地方,此次上奏不过是让楚冀给个准话罢了,不料二皇子竟然早有想法,暗暗在心里偏向他,倒是想听听他的选址意见,于是没有出声。
“说来听听。”
“儿臣曾在京郊觅得一块好地用于练兵,当年装得下几万大军,即便来的人再多, 那块地也够了。”‘楚君珩’唇角轻勾,眸光瞥向旁边的人,“儿臣还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冀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示意他说。
“那里虽有当年留下的大擂台,但儿臣觉着,既然是江湖各大高手前来比武,那不管擂台再大,还是会阻碍他们施展身手,不若把擂台去了,让他们打得尽兴?”
张观满意地点了下头,“臣附议,擂台确实小了,既然大伙儿都想看得过瘾,也想打得过瘾,那便留给他们发挥的空间,不以掉出擂台即败分出胜负,只以强弱定输赢。”
楚冀摆摆手,挪了下身子,“那便这样罢,今日朕也乏了,众爱卿们都退下吧……玦儿,你留下。”
众人纷纷退下,‘楚君珩’走时不忘回头看了眼楚君玦,眼神不似在众人面前那般无害,倒像是淬了毒。
张观对他今天的表现很满意,上来就要搭话,正好瞧见他的神色,笑脸僵了下,要说出口的话在唇边打了几个转,又吞回了腹中。
‘楚君珩’并未注意到他,抬脚大步流星走出了大殿。
人走后,楚冀低声喘了口气,撑着龙椅两边站起来,被公公扶着下了台,来到楚君玦的身边。
楚君玦颔着首,并未看他,只听他虚弱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玦儿。”
“儿臣在。”楚君玦冷声回他,即便是众人在他也懒得演父慈子爱的戏码,更何况现在?
他抬起头挺直脊背反问:“父皇可还有其他事?”
对于他的冷淡,楚冀早已习惯,只是轻叹了口气,“朕最近经常做噩梦,梦到恶人缠身不断,还梦到很多往事,有你,也有朕的妹妹,如今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亏欠啊。”
楚君玦听着,却沉默不语。
“玦儿啊,朕或许快不行了,那个人或许是来带走朕的。”楚冀走出殿外,仰头望向苍穹,“朕的一生恶事做尽,这样的结局,或许是最好的。”
日光透过云层照耀在他身上,远空有一群大雁飞过,撞入雾蒙蒙的高山之中,分明已是暖春,却有风雨欲来之势。
“快来了……”
楚君玦走到他身后,望着日光被黑云遮住,蓄势已久的第一场春雨悄然落入皇城,来得仓促,却久久不去。
公公走过来请楚冀进去:“陛下,下雨了,您身子不能着凉,进殿里吧。”
“你走吧。”楚冀望了眼楚君玦,跨步欲进殿,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微顿,稍回过头对他道,“你和珩儿争储,朕希望最后胜利的人,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