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梁骏的表情彻底冰封住了。
就在戎骁手中的短刀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傅梁骏就如同濒死野兽一样爆发出所有的力气,双腿猛然蹬中戎骁的胸口,将他整个人踹飞出去。
咣当——
傅梁骏用手铐的锁链锁住他的脖颈,而反应和身手都是专业水平的戎骁也在同一瞬间将短刀插入了链条与自己脖颈的缝隙当中,吱呀的金属角力声中,他们就如同困在笼中的野兽那样扭斗在一起。
牙齿几乎要咬出鲜血,傅梁骏甚至还在不住用脚去蹬踹戎骁的后脑,意图用这种方式来结束他的性命,生死较量之际,戎骁的嘴唇已经青黑发紫,剧烈的扭打源源不断消耗着他肺腑当中的氧气。
砰——砰——
拳拳到肉的声音简直令人牙酸,傅梁骏这个亡命之徒,在这一刻爆发了自己所有的凶性,拿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去你妈的……”
一拳一拳令人眼冒金星,巨大的冲击力带来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戎骁甚至险些要握不住手中的战术短刀。
但是短刀一旦脱手,他面临的将会是被傅梁骏生生绞死的结局!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流失,手铐链条在与短刀的反复摩擦抗衡当中,表面崩裂出缝隙,下一秒钟,只听当啷破碎声响,手铐竟然活活从中崩断开来!
氧气争先恐后涌入肺腑,戎骁捂住自己的喉管不住咳嗽,飞身前去抓住了傅梁骏的裤腿,又将他给拖到在地。
刚刚获得自由的傅梁骏不肯就这么放弃逃跑,慌乱之中抓住了柜子上的什么物件,高高举起而后狠狠向下一砸!
咚——
戎骁的头脸全部被涌出来的鲜血蒙住,剧痛之下,头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如同当头摔进了深海当中,耳道里翻涌着的全是鲜血拍打耳膜的声音。
可纵然是这样,他仍然没有放开握紧傅梁骏脚腕的那只手,甚至用力到连掰都掰不开。
“艹……”傅梁骏狠狠暗骂,心头简直是怒不可遏,却也实在是不敢拖延时间,就这么生生拖着一个大活人,一步一挪地向外走去。
但是就在他迈出走廊,即将跨越上甲板的那一瞬间,只听忽然响起了咔嚓上膛声。
口鼻流血的云子安强行撑着自己形销骨立的身体,就如同最后一道壁垒那样摇晃着从拐角走出,“站住。”
他看上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架,甚至连握着枪的手,都在颤抖不停,可唯有声音坚定如铁,“不许动。”
傅梁骏喘息着笑出声来,“好啊,这一个个的……”
但是下一秒钟,他的脸色骤然一变,悍然出腿,将戎骁一把踹向了云子安,而整个人就如同猛虎一样朝着云子安手中的枪支扑去!
时间在这短短一瞬间仿佛被拉长到无限,开枪还是不开枪,就如同亘古存在的问题盘旋于脑海深处,锥子一样鲜血淋漓地搅动大脑神经——
云子安此时此刻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扣下扳机,纤长的手指痉挛颤抖……
砰——!
当枪声如同平地惊雷那般响起的瞬间,云子安宛若虚脱一样向后摔倒,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丝毫力气,胸腔仿佛破旧风箱那样艰难喘息。
世间万物的声色在这时候就如同潮水一样退去,大浪淘沙过后,眼前浮现的是一片洁白纯粹的世界。
在光影变幻,闪烁的斑斑点点当中,云子安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从小居住的那栋别墅,蜷缩在母亲亲手种植的花架之下,甚至连手脚都变得如同小孩一样软嫩,过了好半天,他反应过来,现在的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小时候。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温柔女声,似乎是在呼唤着什么,“爰爰……”
云子安猛一抬头,连眼神都怔楞起来,“妈妈……”
他不知道多少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期盼着能够再次看到母亲的面庞,亦或是在梦境当中,重新拉一拉她的手。
云子安几乎想也不想就拔足狂奔出去,一路跑的跌跌撞撞,“妈妈等等我……”
“妈——!”眼看着就要追不上那道柔白色的身影,云子安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嘶嚎声,“等等我啊——!”
面前的身影忽然停顿住,可却始终都未转身。
“妈……”云子安声音哽咽颤抖,“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在认真长大,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你……你稍微等等我……”他已经泣不成声,“好么……”
面前传来了母亲的低柔声音,就仿佛二十几年来从未改变分毫,“爰爰。”
温暖纤柔的手掌轻轻抚摸着脸颊,擦去脸上的泪痕。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妈妈希望你此生能够逍遥自在,做天上月,云边鸟,却没想到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母亲的声音丝丝柔柔地传入耳中,“现在看到你长大了,长得很好,妈妈很欣慰。”
“你该去追逐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云子安眼眶当中转动着泪水,几乎是涕泗横流,“妈妈,我……”
“我有了爱人……有了朋友……我替你报仇了……我……”
他哽咽着给母亲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太阳的照射下钻石星辰熠熠生辉,那大概是他人生里唯一散发着光亮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替他指引着前行的路。
“爰爰,妈妈爱你。”
女人的手掌从他的怀抱当中抽离出去,云子安几乎是下意识追逐,“不要走……”
然而还不等他抓住女人的裙角,只听哗啦声响起,女人的背影就化作了成千上百片的白玫瑰花瓣,随风四散开来,如同蝴蝶展翅那样飞远。
“妈妈……”云子安就如同被抛弃了的小兽那样孤立无措,下意识抬腿狂奔,想要追逐上那群蝴蝶,“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然而这个时候,花架上的荆棘枝叶却如同藤蔓一般席卷上来,缠绕住了他的四肢,恣意生长,不出片刻功夫就将他整个人包裹若茧蛹。
“妈妈……”眼前的光线被一寸寸缠绕遮蔽,云子安惶恐害怕到声音嘶哑,“救我……谁来救救我……”